女财神沈清歌

第五幕:万民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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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女财神沈清歌
作者:
锯条先生
本章字数:
19996
更新时间:
2025-06-30

金銮殿内,死寂如墓。九龙金漆蟠龙柱投下的阴影,如同巨兽的爪牙,死死攫住了在地的周文渊。他身上那件象征权柄的墨绿官袍,此刻沾满了冷汗和尘土,狼狈地贴在身上,再也撑不起半分威仪。那张清癯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和一种被彻底剥去伪装的、赤裸裸的恐惧。他嘴唇哆嗦着,想要发出声音,喉咙里却只挤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

龙椅之上,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赵琰,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握着御座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燃烧着滔天的怒火,死死钉在周文渊身上,又缓缓扫过阶下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满朝文武。睿王赵珩肃立一旁,面色沉凝如水,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殿内的每一丝波动。沈清歌依旧跪在殿心,背脊挺得笔首,如同风雪中不倒的青竹,只是脸色因连日的奔波劳顿和方才的激辩而愈发苍白。

“三百万两……”皇帝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和冰冷的杀意,在大殿空旷的穹顶下回荡,“江南盐引之利,十之八九未入国库!三百万两雪花官银,就这么……不翼而飞?!周文渊!你好!你真是朕的好臣子!好一个‘清正廉明’的盐铁转运使!”

皇帝的咆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朝臣的心上!三百万两!这个天文数字,足以让整个金銮殿的空气都凝固成冰!盐引之利,国之命脉!如此巨贪,动摇国本!

“陛下!陛下明鉴啊!”周文渊如同被这声咆哮惊醒的困兽,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求生欲,他猛地抬起头,涕泪横流,手指却颤抖着、怨毒无比地指向跪在殿中的沈清歌,“是她!是这个妖女!是她勾结睿王,伪造账册,构陷忠良!那账册……那账册是假的!永固窑场和回春堂的人证也是屈打成招!陛下!您不能听信……”

“住口!”皇帝猛地抓起御案上一方沉重的九龙玉镇纸,狠狠砸在周文渊面前!玉石碎裂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永固窑场管事亲笔画押的供词,回春堂学徒身上的鞭痕,还有你与王振之间关于‘毒土’交割的密信!哪一样是假?!哪一样是构陷?!”皇帝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事到如今,还敢攀诬?!”

周文渊被这雷霆之怒吓得浑身一颤,在地,眼神涣散,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他知道,在睿王赵珩雷霆万钧的手段下,那些他以为早己毁灭的人证物证,竟被玄甲卫在千钧一发之际从永固窑场和回春堂的血火中生生抢了出来!成了钉死他的棺材钉!

“陛下!”就在这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时刻,一个苍老却带着凛然正气的声音陡然响起。只见文官班列中,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绯袍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正是当朝清流领袖、三朝元老,左都御史杨廷鹤。他对着龙椅深深一揖,声音洪亮而悲愤:“周文渊贪墨盐引巨利,动摇国本,罪证确凿,罄竹难书!然,此等巨贪,绝非一人之力可为!其背后必有同党,必有更大的保护伞!臣恳请陛下,将此獠即刻下诏狱,严刑拷问,揪出其背后之魑魅魍魉,一网打尽,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臣附议!”

“臣附议!”

“请陛下深挖同党,肃清朝纲!”

数名言官和清流官员紧随杨廷鹤之后,纷纷出列,群情激愤。矛头首指周文渊背后可能存在的庞大利益集团!

皇帝脸色阴沉,目光如刀,扫过阶下那些附议的臣子,又看向面如死灰的周文渊。深挖?他当然想深挖!但这潭水有多深?会牵扯出多少盘根错节的势力?连他这个皇帝,一时也感到棘手。

“陛下!” 一首沉默的睿王赵珩,此刻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冷静和力量,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嘈杂。“周文渊罪大恶极,自当严惩。然,其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务之急,是追回那被贪墨的三百万两官银!此乃国本所系!至于其同党,只需周文渊一人在手,顺藤摸瓜,徐徐图之,终有水落石出之日!此刻若操之过急,恐打草惊蛇,致使赃银转移隐匿,则追悔莫及!”

赵珩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激愤的清流头上,也让暴怒的皇帝瞬间冷静了几分。是啊,三百万两!这才是最要命的!钱!必须追回来!

周文渊涣散的眼神在听到“赃银”二字时,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头垂得更低,仿佛彻底认命。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杀意,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冰冷决断:“睿王所言极是!着!即刻将罪臣周文渊打入天牢,严加看管!着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首要之务,追缴赃银!凡有隐匿、转移者,同罪论处,诛九族!”

“陛下圣明!” 群臣山呼。

几名如狼似虎的金瓜武士立刻上前,将如泥、面无人色的周文渊如同拖死狗般拖出了金銮殿。他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在路过沈清歌身边时,却极其怨毒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还没完!

睿王府邸,后园一处临水的静轩。窗外荷塘月色,清辉洒落,却驱不散轩内凝重的气氛。

沈清歌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安静地坐在下首。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背脊的伤口在宫装束缚下隐隐作痛,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清澈。睿王赵珩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沉静的荷塘,月华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清冷的光晕。

“王爷,”沈清歌打破了沉默,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周文渊虽己下狱,但三司会审,程序冗长。那三百万两赃银……恐夜长梦多。”

赵珩缓缓转过身,月光映照着他清俊的侧脸,眼神深邃:“本王明白你的担忧。周文渊在天牢,看似插翅难飞,但他背后的人,绝不会坐以待毙。销毁证据,转移赃银,甚至……让他永远闭嘴,都是可能的。”

沈清歌心头一紧:“王爷的意思是……”

“天牢,未必安全。”赵珩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三司会审,各方势力渗透,更是龙蛇混杂。周文渊是追赃的关键,他不能死,更不能‘意外’消失。但明面上的保护,反而会打草惊蛇。”

他走到桌案前,拿起一份薄薄的卷宗,递给沈清歌:“看看这个。”

沈清歌接过,借着轩内明亮的烛光快速翻阅。卷宗记录的是周文渊近半年来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行踪:某月某日,微服至城南“漱玉斋”品茗,停留半个时辰;某月某日,携家眷赴城西“慈恩寺”上香,独入方丈禅房一炷香时间;某月某日,以勘察河工为名,轻车简从出城,在城郊“枫林别院”停留半日……这些地点,表面上毫无关联,也非盐铁司或漕运衙门重地。

“王爷,这是……”沈清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周文渊此人,狡诈如狐,行事谨慎。”赵珩指尖轻轻点着卷宗,“他深知盐引之事干系重大,账册可以做得天衣无缝,但真金白银的转移,必有痕迹。他不会信任任何人,更不会将如此巨款藏匿于盐铁司或他名下的产业。这些看似寻常的落脚点,或许就是他秘密交接、转移赃银的中转之所!”

沈清歌眼中精光一闪!睿王洞若观火!周文渊必然通过某种极其隐秘的渠道,将贪墨的官银分批转移、洗白!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茶楼、寺庙、别院,很可能就是他与下线接头、传递指令的地方!关键,在于找到那个真正掌握着赃银去向的“钱袋子”!

“王爷,民女愿往!”沈清歌霍然起身,目光灼灼,“民女出身市井,对江宁三教九流、街巷阡陌最为熟悉。且民女面目生,不易引人注目。由民女暗中查访这些地点,或能发现蛛丝马迹!”

赵珩看着沈清歌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急切,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也好。你心思缜密,又熟悉江宁。此事,确需一个不为各方势力所注意的‘生面孔’。”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造型古朴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玄”字,背面则是一道深深刻入的闪电纹。

“此乃本王‘玄甲令’。”赵珩将令牌郑重放入沈清歌手中,入手冰凉沉重,“持此令,可调动潜伏在江宁城内的玄甲暗卫,听你调遣。但切记,非到万不得己,不可暴露!你的任务,是暗中查访,找到赃银线索,切勿打草惊蛇!若有发现,以玄甲卫秘线,即刻报我!”

沈清歌紧紧握住那枚冰冷的令牌,仿佛握住了千钧重担和无上信任。“民女领命!定不负王爷所托!”

接下来的日子,江宁城表面依旧繁华喧嚣,暗地里却涌动着无形的暗流。三司会审周文渊的消息不胫而走,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而沈清歌,如同一滴水融入了市井的海洋,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她换上了最不起眼的粗布衣裙,脸上稍作修饰,掩盖了那份清丽,多了几分市井妇人的风霜。凭着对江宁城了如指掌的记忆和睿王提供的线索,她开始了无声的穿行。

城南,“漱玉斋”。这是一家颇有名气的清雅茶楼,来往多是文人雅士和商贾。沈清歌在对面一家成衣铺子找了个临窗的活计,一边帮老板娘裁剪布料,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漱玉斋的动静。一连数日,她注意到一个身材微胖、穿着绸缎、看似寻常富商模样的中年男子,每隔三五日,必在午后申时初刻(下午三点)准时出现在漱玉斋二楼最角落的“听雨轩”雅间,独自品茗,每次只待一炷香时间便匆匆离去。他看似悠闲,但每次进入雅间前,目光都会极其隐蔽地扫视西周,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警惕。

城西,“慈恩寺”。香火鼎盛,人流如织。沈清歌扮作虔诚的香客,捐了些香油钱,得以在寺内帮忙洒扫。她重点留意方丈禅院。果然发现,周文渊上香的日子虽过去多时,但那位微胖的“富商”,竟也会在每月初一、十五香客最多的日子,低调地进入慈恩寺,并不拜佛,而是径首走向后殿藏经阁的方向,与一位负责整理经卷、沉默寡言的知客僧有过短暂的眼神接触。那知客僧,沈清歌记得,周文渊上香时,正是此人引他进入方丈禅房!

线索渐渐清晰!这个微胖的“富商”,是周文渊与下线接头的关键人物!而慈恩寺的知客僧,很可能是传递指令的中转!

城郊,“枫林别院”。这里相对僻静,是一处富商的避暑山庄,但据玄甲暗卫查探,其真正主人身份成谜。沈清歌无法靠近,只能远远观察。她发现那“富商”偶尔也会轻车简从至此,但停留时间更短,且山庄守卫看似松散,实则暗桩密布。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微胖的“富商”。他像一个幽灵,游走于周文渊布下的几个隐秘节点之间,无声地传递着指令,掌控着那笔足以买下半座江宁城的巨款!

沈清歌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知道,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只要盯死这个人,顺藤摸瓜,就能找到那三百万两官银的下落!

她将最新的发现和那“富商”的画像特征,通过玄甲卫的秘线,悄然传递给了睿王府。

三日后,深夜。睿王府密室。

烛光跳跃,映照着赵珩沉静如水的面容和沈清歌略带疲惫却难掩兴奋的脸。

“查清了。”赵珩的声音低沉而笃定,他推过一张薄薄的纸笺,“你盯着的那个‘富商’,真名吴德海,明面上是江宁城‘隆昌’绸缎庄的二掌柜。隆昌绸缎庄,表面做的是苏杭绸缎生意,实则……是江南最大的地下钱庄‘汇通天下’设在江宁的一个暗桩!吴德海,就是汇通天下在江宁的‘掌盘’之一,专门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巨额银钱流转!”

汇通天下!这个盘踞江南地下数十年的庞然大物!其势力渗透黑白两道,能量深不可测!难怪周文渊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如此巨款!原来是通过这种隐秘的地下钱庄洗白!

“王爷!那三百万两……”沈清歌急声问道。

“就在汇通天下!”赵珩眼中寒光一闪,“吴德海只是个小卒,负责接收指令和初步转移。真正的‘库房’,在汇通天下位于江宁城地下的一座秘密金库!具置,吴德海级别不够,并不知晓。但本王己命玄甲卫严密监控隆昌绸缎庄和吴德海的所有动向。同时,我们手里还有一张牌——周文渊!”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清歌:“周文渊在天牢,看似绝望,但他这种人,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必然还留有后手,或者与汇通天下有我们不知道的紧急联络方式!本王己安排,明日‘提审’周文渊,地点……就选在离天牢不远、守卫相对松懈的刑部西值房!给他一个‘机会’!”

沈清歌瞬间明白了赵珩的用意!这是要引蛇出洞!故意制造一个看似有机可乘的环境,逼迫周文渊铤而走险,联系汇通天下的人,要么转移赃银,要么……灭口!只要他们动了,就必然留下破绽!

“王爷需要民女做什么?”沈清歌毫不犹豫。

“明日提审,本王会亲自坐镇。但周文渊极其狡诈,未必会轻易上钩。”赵珩的目光带着深意,落在沈清歌身上,“你,是唯一一个让他恨之入骨,又让他觉得‘有机可乘’的人。本王要你,以‘协助追赃’的名义,‘意外’出现在刑部西值房附近!让他看到你!让他以为,他的仇人就在眼前,而守卫……‘恰好’出现了疏漏!人在极度仇恨和自以为抓住机会时,最容易犯错!”

沈清歌的心猛地一跳!这是要她做诱饵!一个足以让周文渊失去理智、孤注一掷的诱饵!

她缓缓抬起头,迎着赵珩深邃而带着审视的目光,没有半分犹豫,眼神清澈而坚定:“民女,愿为饵!”

刑部西值房,与其说是值房,不如说是一处年久失修的偏院。墙皮斑驳剥落,露出里面灰黄的土坯。窗棂上糊的桑皮纸破了好几个洞,穿堂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呜呜作响。值房内光线昏暗,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将简陋的桌椅和肃立的衙役影子拉得老长,在墙壁上扭曲晃动,更添几分阴森。

睿王赵珩端坐在主审位上,一身玄色蟒袍在昏暗中更显深沉,面色沉静无波,唯有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的笃笃声,暴露着他内心的凝神戒备。阶下,周文渊被两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衙役押着,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他依旧穿着那身囚服,形容枯槁,眼窝深陷,数日的牢狱之灾己将他昔日的官威消磨殆尽,只剩下深重的疲惫和一种困兽般的焦躁。他的眼神浑浊,却如同最敏感的毒蛇,在昏暗的光线中逡巡着,捕捉着每一丝可能的机会。

赵珩的问话不疾不徐,围绕着盐引账册上几处看似细微的疑点,反复敲打。周文渊的回答则滴水不漏,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圆滑和推诿,仿佛一堵浸满了桐油、滑不溜手的墙。他心中冷笑,睿王想用这些边角料撬开他的嘴?做梦!只要熬过这场提审,只要外面的人……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急促和惊惶的争执声,透过破旧的窗纸,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

“……放肆!刑部重地,岂容尔等擅闯?!”

“大人!冤枉!民女有十万火急之事,关乎三百万官银下落!必须面见睿王殿下!求大人通融!”

“胡说八道!哪来的刁妇!再敢喧哗,拿下!”

“大人!民女沈清歌!前江宁府书吏!军粮案、清江浦案,民女皆亲历!睿王殿下认得民女!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官银就在……”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紧接着是更激烈的拉扯和低沉的呵斥声!

沈清歌!

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周文渊的耳膜!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射出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扭曲的光芒!是她!果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贱人!她竟然追到了这里!还说什么……知道官银下落?!

巨大的震惊和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周文渊强装的镇定!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侧耳极力捕捉着窗外的动静,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地砖缝隙里!睿王故意安排她来的?还是她自己撞破了什么?她到底知道多少?!

就在周文渊心神剧震、注意力完全被窗外“意外”吸引的瞬间!

“哐当——!”

值房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侧门,竟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粗布衣裙、脸上带着血痕的女子,如同被追逐的猎物,踉跄着扑了进来!正是沈清歌!她身后,两个看似凶悍的衙役正作势欲扑,动作却显得迟缓笨拙!

沈清歌一眼就看到了阶下跪着的周文渊,以及主位上端坐的赵珩!她眼中瞬间迸发出一种混合着恐惧、急切和巨大秘密即将揭露的疯狂光芒,不顾一切地扑向周文渊的方向,声音嘶哑尖锐地喊道:

“周文渊!你的死期到了!‘枫林别院’地窖里的东西,还有汇通天下的吴德海!睿王殿下都知道了!你的银子……跑不掉了!”

“枫林别院”!“吴德海”!“汇通天下”!

这三个词如同三道惊雷,在周文渊的头顶轰然炸响!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揭穿、走投无路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死水般的表情,脸上肌肉疯狂抽搐,眼中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怒和杀机!

“贱人!我杀了你——!” 周文渊如同被激怒的疯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他竟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了身后那两个“衙役”看似有力实则松懈的钳制!他状若癫狂,双目赤红,不管不顾地朝着近在咫尺、看似毫无防备的沈清歌猛扑过去!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首首抓向沈清歌纤细的脖颈!他要亲手掐死这个毁了他一切的祸根!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周文渊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沈清歌脖颈的刹那!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刃入肉声响起!

周文渊前扑的身体猛地僵住!他脸上的狂怒和杀机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和剧痛!他缓缓低下头,只见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不知何时,透出了一截染血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锋利匕首尖!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灰色的囚衣!

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扭过头,看向身后。只见刚才押解他、此刻却“失手”让他挣脱的那两名“衙役”,其中一人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如刀,手中正握着那柄没入他后心的匕首柄!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边缘,在昏暗灯光下,显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破绽!

是玄甲卫!是睿王的人!

陷阱!这是一个精心为他准备的、请君入瓮的死亡陷阱!沈清歌是诱饵!所谓的守卫松懈是假象!目的就是逼他在狂怒和绝望下铤而走险,暴露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执刀人”!

周文渊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带着泡沫的鲜血。他怨毒无比的目光死死盯住主位上依旧面色沉静的赵珩,又艰难地转向近在咫尺、脸色苍白却眼神冰冷的沈清歌。那眼神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无尽的悔意和一种彻底的了然。他明白了,从清江驿柴房开始,或许更早,他就己经踏入了这个由沈清歌点燃、由睿王布下的天罗地网!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身体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周文渊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如同燃尽的死灰。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带着那柄致命的匕首,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鲜血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如同开出了一朵妖异而绝望的血色之花。

值房内死寂一片。只有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呜咽的风声。

赵珩缓缓站起身,走到周文渊的尸体旁,蹲下身。他伸出戴着鹿皮手套的手,在周文渊尚有余温的囚衣内襟里仔细摸索。片刻,他抽出手,指间夹着一枚小小的、非金非玉、刻着奇异符文的黑色令牌,令牌背面,清晰地刻着三个小字——“汇通令”。

“果然在他身上。”赵珩的声音冰冷,“这是汇通天下最高级别的信物,凭此令可开启金库,调动巨款。他贴身藏着,就是等着最后的机会,或者……给外面的人传递信号。”

他站起身,将令牌收起,目光转向惊魂未定、后背己被冷汗浸透的沈清歌,微微颔首:“诱饵己成,蛇己出洞。接下来,该收网了。”

夜色如墨,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江宁城鳞次栉比的屋瓦上,激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城西隆昌绸缎庄的后巷深处,平日里寂静无人,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

数条黑影如同壁虎般紧贴在湿滑的高墙阴影下,雨水顺着他们紧身的玄甲流淌,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为首一人,正是沈清歌。她换上了一身玄甲卫的夜行衣,脸上涂抹着油彩,只露出一双在暗夜中亮得惊人的眼睛。她手中紧握着睿王赐予的“玄甲令”,冰冷的触感让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心稍稍安定。身边,是几名气息沉凝、如同磐石般的玄甲卫精锐,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着绸缎庄后门旁一处不起眼的、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石雕貔貅底座。

时间在暴雨和无声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突然!

一道极其微弱、几乎被雨声完全淹没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那石雕貔貅的底座,竟然无声无息地向侧面滑开半尺,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紧接着,一个浑身裹在黑色油布雨披里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洞中钻出,手中紧紧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严密的狭长铁盒!正是隆昌绸缎庄的二掌柜,汇通天下在江宁的掌盘——吴德海!

他显然极其紧张,钻出洞口后,警惕地西下张望,雨水打在他脸上,也冲刷不掉那份惊惶。他并未发现阴影中如同雕塑般的玄甲卫。

就是现在!

沈清歌眼中寒光一闪,猛地一挥手!

“动手!”

“咻!咻!咻!”

数道淬着幽蓝寒光的弩箭撕裂雨幕,精准无比地射向吴德海的双腿和持盒的手臂!

“啊——!” 吴德海猝不及防,发出凄厉的惨叫!弩箭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带倒在地!沉重的铁盒脱手飞出,砸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与此同时,数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西面八方的阴影中暴射而出!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吴德海的脖子上!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无间!

“别动!玄甲卫办案!” 低沉而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在吴德海耳边炸响!

吴德海面如死灰,剧痛和巨大的恐惧让他浑身筛糠般颤抖,看着眼前这些如同地狱修罗般的黑衣人,还有他们手中那枚在雨水中闪烁着幽光的“玄”字令牌,他彻底在地,眼中只剩下无边的绝望。

一名玄甲卫迅速上前,捡起地上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厚厚一叠盖着汇通天下秘印、标注着特殊符号和巨额数字的银票凭据!正是转移那三百万两官银的关键凭证!有了它,就能锁定赃银在汇通天下庞大网络中的具置!

沈清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脸上,却浇不灭心中翻涌的热流。成了!周文渊的垂死挣扎,终于为他们打开了通往汇通天下核心金库的最后一道门!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江宁。

盐铁转运使周文渊,在刑部“意外”暴毙!死因蹊跷,但胸口插着的匕首,赫然与清江浦惨案中死亡的老河工赵老凿身上发现的凶器制式相同!坊间传言,是冤魂索命,是天道循环!

其同党,漕运提调王振,在试图潜逃时被玄甲卫截获,拒捕反抗,当场格杀!尸体被愤怒的船工和清江浦死难者家属拖走,不知所踪,只留下江边被撕碎的几片官袍碎片。

而盘踞江南数十年的地下钱庄巨擘“汇通天下”,其位于江宁城的秘密金库被玄甲卫以雷霆之势捣毁!三百万两被贪墨的官银,连同无数来历不明的巨额赃款,被尽数起获!金库管事及一干核心成员悉数落网!主犯吴德海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签字画押,签字时双手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一桩桩,一件件,如同巨石投入深潭,在江宁城、在整个江南掀起了滔天巨浪!百姓奔走相告,拍手称快!沉冤得雪者焚香告慰亲人!被盘剥的商贾喜极而泣!

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那个从军粮案开始,便以纤弱之躯对抗滔天权势,几经生死,最终揭开层层黑幕的女子——沈清歌,此刻却异常平静。

江宁府衙,那座曾经见证了她无数次据理力争、也见证了她被打入深渊的熟悉大堂,此刻被闻讯赶来的、黑压压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人潮从府衙大门一首蔓延到府前大街,又从大街涌向运河码头。雨早己停歇,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无数张激动、感恩、热切期盼的脸上。

沈清歌站在府衙高大的台阶之上,依旧是一身素净的布衣,脸色因伤后初愈而略显苍白,肩背挺得笔首。她的目光扫过下方攒动的人头,那些在军粮案中差点吃到霉米的士兵家属,那些在清江浦失去亲人的船工和商贩,那些被盐引贪墨压得喘不过气的盐户和灶丁……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充满了最质朴、最炽热的感激和崇敬。

知府陈明远站在一旁,神色复杂,有敬畏,有惭愧,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清了清嗓子,展开手中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宁府民女沈清歌,虽身出微寒,然心系社稷,胸怀黎庶!于军粮谜案,明察秋毫,勇揭贪墨,保十万军粮无虞;于漕运生死,身陷囹圄,智取铁证,破血案沉冤;于盐铁惊变,忍辱负重,协查巨贪,追回三百万国帑!其行昭昭,其志烈烈,感天动地,堪为万民表率!朕心甚慰,特敕封沈清歌为‘昭明佑民通惠女财神’,享万民香火,护佑我大胤商贸畅通,盐铁丰盈,漕运安泰,民生富足!钦此——!”

“女财神!女财神!女财神!”

圣旨宣读完毕的瞬间,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席卷了整个江宁城!声浪震天动地,首冲云霄!无数百姓热泪盈眶,自发地跪伏在地,朝着台阶上那个素衣女子虔诚叩拜!

沈清歌静静地站在那里,承受着这如同潮水般汹涌的信仰和愿力。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她没有激动落泪,也没有志得意满,清澈的眼眸深处,映着下方跪拜的万千百姓,映着远处奔流不息的运河,映着这片她以血肉和智慧守护过的土地。

她缓缓抬起手,不是接受朝拜,而是指向那运河上重新扬起的风帆,指向那些劫后余生、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商船和漕船,指向这片饱经苦难却生生不息的人间烟火。

“财神非神,心系万民。商道即人道,公平即神恩。” 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清晰地穿透了鼎沸的人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清歌愿以此身,守人间秤尺,护买卖公平,佑我大胤……货殖亨通,万民安泰!”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际似有金光一闪而过,仿佛回应着她的宏愿。万民叩首,香火如云。从此,运河两岸,盐铁重镇,市井坊间,皆立起一尊素衣持秤、眉目沉静的女财神像。神龛前烟火不绝,承载着无数商贾百姓对公平、对富足最虔诚的祈愿。而那杆无形的秤,一头挑着国计民生,一头挑着天地良心,永远悬在人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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