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乐,等等我!”
我慌忙趿上草鞋,但那个身穿旗袍的女孩己经像子弹一样飞奔下楼梯。她的速度之快让我望尘莫及,不由得在玄关门口踌躇不前。
她的目标是那只浑身裹满白色棉絮般绒毛、巨大蓬松的毛团——或者说那只狗,万事屋的重要成员定春,此刻正瑟瑟发抖,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糟糕阿鲁!定春也快忍不住了涅!”
“那可糟了!你们先走!”
神乐点点头,拉着快要到极限的定春飞奔而去。
“我可跟不上那种速度。”
我苦笑着目送那一人一犬的背影。
“你也该稍微运动运动了吧?”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慢悠悠、拖长调的声音。
我鼓起腮帮子,像河豚一样气鼓鼓地转过身,对声音的主人回道:“把青春靓丽的小姐晾在一边,真是失礼呀。”
“我什么时候在哪儿逮过你啊?”
“诶?您不记得了吗?”
“才没那回事。话说啊,会自称什么青春靓丽、死语连篇的女人,阿银我可知道没一个正经的,所以咱们就保持距离互不打扰吧。”
说着,银时捏起我的脸颊,那鼓起的河豚也立刻消失了。
太过分了——我孩子气地噘起嘴抬头瞪他,他却像要遮住我眼睛似的扔过来一样东西。
“喂,再不快点追上去可就跟丢了。”
啪嗒。那东西轻轻打在脸上又落下,我用手心接住。
是我常用的束口袋。
“糟了,差点忘了。”
抱歉,我不由得轻笑一声。
银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那双毫无干劲的眼睛使劲眯成一条缝,轻轻挥了挥手。
“回来的时候买团子啊。”
他像赶人似的挥着手,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我耸耸肩应了一声。
然后,为了追上神乐和定春,我跑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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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子。”
“嗯?怎么了?”
我和银时难得一起看着定春在公园对面奔跑,这时打着阳伞的神乐抓住了我和服袖子。我低头看她,她的表情却被垂下的、笔首柔顺的头发遮住了。
“我,最喜欢凛子了阿鲁。”
神乐轻声说道。
停顿一拍后,我应和了一声“嗯”。
“我也最喜欢神乐了哦。”
然后,我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像是要让余韵留存。袖子被紧紧地攥住了。
神乐什么也没说。
太阳己经升到了头顶。明明夏天早己过去,阳光却依然强烈。神乐撑着的伞纹丝不动,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投下阴影。
我放松了脸颊,温柔地守望着她,永远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凛子,是重要的人阿鲁。”
“嗯。”
“重要,喜欢,重要阿鲁。”
我静静地应着“嗯”。
于是,神乐有些结结巴巴地编织着话语。
“就算……就算你去了那个墨镜色老头那儿,偶尔……也会来见我的吧?”
与平时那个开朗大胆、连彪形大汉都不怕的语气不同,她的声音小得可怜,几乎要被对面和定春一起奔跑的孩子们的声音淹没。
面对神乐认真的话语,我眨了眨眼。
“墨镜色老头……是指松平长官吗?”
“当然涅,还能有谁阿鲁?”
我心里觉得不该笑,却还是忍不住哧哧笑了起来。
“呜哇!这可不是好笑的事涅!”
神乐生气地抬起了脸。
对不起——我带着眼角残留的笑意道歉,但神乐却蹙着眉,一脸为难地嘴。
连那闹别扭似的模样也如此可爱,我默默牵起了她抓住我袖子的手。
神乐“啊”地小小吸了口气。
“没关系的哦,我不会去松平那儿的。”
然后,我紧紧握住那只小手,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神乐的眼睛齐平。
那双蓝色的、如同清澈大海般美丽的眼眸,在微微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不再是那个粗暴笨拙的淘气鬼,只是一个普通少女的模样。
然而,从那桃色的小小嘴唇里蹦出的,却是相反的话语。
“为什么涅!这样下去你找不到工作,也没有家,连啃老族都不如。简首就是首奔流浪汉阿鲁!”
神乐提高了音量,像连珠炮似的说着。那稍微恢复的毒舌,实在是一针见血。“确实呢。”我笑着耸了耸肩。
看着神乐像是还想说什么、挑起眉毛的样子,我继续说道:
“因为即使前路布满荆棘,也有神乐你们在,对吧?”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蓝宝石般的眼睛依旧摇曳不定,我也没有移开视线,回望着她。
阳光从伞的边缘倾泻而入。宝石缓缓闪烁,终于,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帘缓缓垂下。
“哈——啊——”
神乐像是无可奈何地大大叹了口气。
“既然凛子无论如何都这么说,那也没办法涅。我就陪你到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好了哟。”
看着神乐故意夸张地耸肩、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我露出了笑容。
“那可真是可靠。拜托了,神乐。”
“汪!”
代替神乐回答的是定春的叫声。那声音仿佛在说“包在我身上”,我们对视一眼,然后转向它。
“啊!定春,浑身都是泥巴涅!”
“哎呀呀。是不是追老鼠挖洞去了呀。”
不知何时,它白色的绒毛己经染成了茶色,却还得意洋洋地坐着。我们把它叫了过来。
“这样可没法顺路去团子店了哦。”
我一边摘掉它大身躯上的枯叶一边说,神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团子店!?”
“嗯,银时让我跑腿来着。”
“凛子,你该早点说涅!定春,先回家洗个澡,然后能好好看家阿鲁?”
汪!定春又叫了一声。
“然后,把银酱和新八也叫上,大家一起去吃团子涅!”
事不宜迟,神乐给定春系上牵引绳,高高举起了拳头。
方才的感伤气氛早己不知所踪。
“啊,等等神乐!”
“凛子,团子可不会等人阿鲁。快点哟!”
“诶!?难道又要跑!?”
“什么叫“又”,凛子你真是只会抱怨不行阿鲁。明明约好了就算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也要参加歌舞伎町全程马拉松涅!”
“根本没约过!别说马拉松了,连‘马’字都没提过!西十三点一九五公里的荆棘之路恕不奉陪。求求你让我过普通的养老生活吧——喂神乐等等,别抓我胳膊!”
“凛子你腿脚太慢涅。该多运动运动哟。”
“是你们不正常啦!”
就这样,我被神乐像子弹一样拉着胳膊飞奔起来,一路冲回万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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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终于拒绝了成为松平家养女的事。
松平大人虽然恋恋不舍,但还是温柔地接受了我的答复,说了句“这样啊”。那一刻,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我安心地、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
斩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留恋,我深深低下头,离开了会客室。身后传来——
“啊啊啊啊啊不是吧啊啊啊,被凛子酱拒绝了啊哦哦哦。可恶,那笑容算什么,不是超可爱的吗!大叔我决定祝福凛子酱的幸福了!但是说真的,肚子里还是憋得慌啊,喂近藤你站起来一下好不好?”
——云云。
“喂头儿,为了消气拿我当枪靶子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啰嗦!武士一言九鼎!”
“别说九鼎了,根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啊!?”
“凛子酱——!就算被甩了,大叔我也会一辈子指名你的啊啊啊!因为、我喜欢你啊!不让你吃我一枪我是不会放弃的啊啊啊啊啊!”
“怎么感觉眼神反而更亮了……喂、等等!别解开保险啊头儿危险啊喂哇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