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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言看着苏晚那双清澈坦然的眼睛，心脏那一下轻微的抽痛，很快便被他用温柔的笑容掩盖了下去。
她不记得，也好。
那段记忆，对她而言或许只是童年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可对他来说，却是整个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既然是光，就不该被任何尘埃所蒙蔽。
他只要守护好这束光，就足够了。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沈知言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苏晚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就在两人准备转身离开时，沈知言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一蹙。
是老宅的电话。
是他的爷爷，沈经纶。
“抱歉，我接个电话。”沈知言对苏晚致意，走到露台的另一端。
电话一接通，那头便传来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现在，和那个苏家的丫头在一起？”
沈知言的心猛地一沉。
爷爷从不过问他的私事，更不会用这种质问的语气。
还有，爷爷半年前就去了国外，见自己的父亲去了。
“您回来了？”他试探着问。
“呵呵，我要是再不回来，你能和那个丫头把整个沈家都给搭进去！”
“爷爷，她叫苏晚。”他纠正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维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知言，你动用家族的力量，帮她对付共济会，甚至不惜将罗斯柴尔德和巴克莱卷进来，这件事，你做得太过了！”
“爷爷，这是我的决定。”
“你的决定？”沈经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罕见的怒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会把沈家，把你自己，置于何地？”
“你根本不知道，你到底……”
然而，说到一半，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罢了，就这样吧，我知道劝不动你，但是你最好还是和那个苏晚离的远一点……”
说完，老人便挂断了电话。
苏晚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眉心那一闪而逝的紧蹙。
“出什么事了？”她问。
沈知言转过身。
“没什么，家里的老爷子，总喜欢瞎操心。”他轻描淡写地解释。
苏晚没有追问。
她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清淡。
“夜深了，回去吧。”
回程的车里，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窗外的流光飞速倒退，在苏晚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靠着车窗，闭着眼，像是在假寐。
沈知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爷爷在电话的语气，有愤怒，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他知道自己强行将沈家卷入了共济会的泥潭，爷爷很不悦。
但是，为了苏晚，他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尽管这样做，在一定程度上来说确实很自私。
“你爷爷，是不赞成我们合作吗？”
苏晚清冷的声音，忽然在静谧的车厢里响起。
她睁开了眼，眸光如水，首首地看向他，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伪装。
沈知言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任何敷衍的谎言，在这个女人面前，都只会显得更加拙劣。
“他担心我的安全。”
他选择了一个最真实的理由。
“他觉得，和共济会为敌，太危险了。”
苏晚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窗外。
“他说的没错。”
这个回答，让沈知言有些意外。
“那你……”
“危险，不代表就要退缩。”苏晚打断了他，“只是，沈知言，这是启明资本的战争，不是你的。”
“我与你同在。”沈知言的声音，坚定如初。
苏晚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将视线投向了更远处的黑暗，那片霓虹也无法照亮的，浓稠的夜色。
车内的沉默，再次蔓延开来。
一路无话。
......
深夜，回到家中。
苏晚斜靠在床上，看着笔记本里的一份份文件，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一遍又一遍回放着沈知言讲述的那个故事。
一个被困在黑暗中的小男孩。
一个从窗外递来光明的小女孩。
最干净，最漂亮的眼睛……
不知为何，这几个字眼，像是一根羽毛，总是在她心湖最深的地方，轻轻地，反复地，撩拨着。
激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的战栗。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透过一扇狭小而布满灰尘的窗户，看到过一双，充满了惊恐、绝望，却又在看到她时，瞬间亮起的眼睛。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无法捕捉。
随即，她自嘲地笑了笑。
大概是今晚的胜利太过酣畅，酒意与疲惫交织，让她也开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她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记忆。
原主的童年，父母的脸，在她的记忆里，因为一场车祸，只剩下两张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
唯一的亲人，是那个看似宠溺她，却又只想着利用她的二叔。
若不是因为那一场车祸，原主或许就不会是这种性格。
或许也能像沈知言故事里的小女孩一样，拥有一个，可以去温暖别人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吧。
……
第二天。
启明资本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从早上八点开始，就再也没有停歇过。
每一部电话的听筒都热得发烫。
赵可顶着淡淡的黑眼圈，脸上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她带领着行政团队，有条不紊地应付着不断上门的合作意向与拜访请求。
那些曾经对启明资本不屑一顾、甚至落井下石的机构，此刻正用最谦卑的语气，乞求一个见面的机会。
高盛则像是换了个人，他将那份股权转让协议锁进了办公室最深处的保险柜里，然后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他不再嘶吼，不再狂躁，声音沉稳而有力，指挥着交易员们处理着那笔天文数字般的盈利资金，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到了毫秒。
林默依旧沉默，但他面前的屏幕上，不再是单一的数据流，而是一张错综复杂，不断向外延伸的，关于“共济会”的组织架构图。
这不再是单纯的金融战，而是一场情报的渗透与反渗透。
苏晚站在办公室的中央，感受着这股由胜利催生出的，强大而有序的能量。
她知道，昨夜的狂欢只是情绪的宣泄。
而今天，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如何驾驭这艘刚刚经历过惊涛骇浪，如今又被资本热浪推上风口浪尖的巨轮，才是她作为船长，必须思考的问题。
“通知下去，半小时后，核心成员会议。”
苏晚的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整个办公室的节奏为之一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