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最顶级的会所,琉璃。
今夜,这里不接待任何外客。
启明资本包下了整个楼层,庆贺那场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胜利。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高盛脱掉了西装外套,扯开了领带,正抱着麦克风,对着巨大的屏幕嘶吼一首完全跑调的情歌。
他的脸颊通红,眼神迷离,显然己经喝到了兴头上。
赵可也放下了平日里干练优雅的伪装,端着一杯香槟,笑得花枝乱颤,和几个年轻的女交易员闹作一团。
林默坐在最安静的角落里,面前摆着一杯果汁。
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甜香与胜利的狂热。
苏晚和沈知言坐在角落,安静的看着这一切,脸上同样洋溢着喜悦。
“老大!老大!说两句!”
就在这时,喝得满脸通红的高盛,扯着嗓子,带头起哄。
整个大厅瞬间响应,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身影上。
“苏总!说两句!”
“苏总!”
苏晚苦笑一下,在万众瞩目中,缓缓站起身,手中端着一杯清澈的柠檬水。
她环视全场,目光扫过高盛的狂野、赵可的优雅、林默的沉静,以及每一位交易员眼中燃烧的火焰。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战争,结束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
“我们赢了。”
“但这不是终点。”
苏晚举起杯子,清冷的目光里,映着所有人的身影。
“这只是起点。”
“敬启明。”
她说完,便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敬启明!”
“敬苏总!”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几乎要掀翻会所的屋顶。
狂欢继续,苏晚却叫住了准备冲向酒水台的高盛、赵可和林默。
她将三份文件,分别递到他们面前。
“这是什么?”
赵可优雅地接过,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高盛凑过来看了一眼,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股权……转让协议?”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嘶哑干涩。
“启明资本未来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属于你们三个。”
苏晚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三个人却同时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很清楚,这些数字背后,代表的是怎样一笔,他们穷尽一生都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般的财富。
“这是你们应得的。”
苏晚看着他们,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启明,是我们所有人的启明。”
“哇——!”
高盛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彻底失态。
下一秒,他冲过去,想给苏晚一个熊抱,却被沈知言不动声色地拦在了半米之外。
赵可的手猛地一抖,文件险些滑落,她死死捂住嘴,眼眶瞬间红了。
林默则推了推眼镜,低头看着那份文件,沉默了许久,然后对着苏晚,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大!”
高盛无视堵在他面前的沈知言。
“我高盛这辈子没服过谁!就他妈服你!”
“从今天起,谁敢动你一根汗毛,老子跟他拼命!”
他用最粗俗的语言,宣泄着最炙热的忠诚。
与此同时,赵可的手机,己经快要被打爆了。
屏幕上闪烁着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全都是国内金融圈和实业界的顶级大佬。
“王总的电话,说想请您明天吃饭,地点您挑。”
“李董的秘书,问您下周有没有时间打高尔夫。”
“还有张先生,他说……他想把女儿送到启明来实习,不要工资。”
赵可一边汇报,一边苦笑。
这些人,在启明资本成立之初,大多都抱着看戏和投机的心态。
而现在,他们恨不得把姿态放到最低,只为求得与苏晚见一面的机会。
“都推了。”
苏晚淡淡地说道。
“告诉他们,启明资本最近很忙,只谈业务,不赴饭局。”
她看向窗外璀璨的夜景,眼中没有丝毫的喜悦。
这些所谓的奉承和邀请,不过是资本逐利的本能。
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
喧嚣的庆功宴接近尾声。
沈知言走到苏晚身边。
“陪我到外面走走?”
苏晚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会所,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空气中的酒气。
他们走到一处安静的露台,可以俯瞰城市的璀璨夜景。
“沈知言,谢谢你。”苏晚看着他,真诚地说道。
没有沈知言牵线搭桥,这场战争不会赢得如此干脆利落。
沈知言笑了笑,月光下,他的笑容显得格外温柔。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沈知言,”她再次喊了一声,她的声音,比夜风还要轻柔。
沈知言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苏晚,看着她那双在月色下清澈如洗的眸子,里面映着城市的万千灯火,也映着他小小的,紧张的倒影。
他没有催促。
只是安静地,耐心地,等待着。
苏晚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剪影。
她知道沈知言对她的感情,那份感情,灼热,真挚,不带任何杂质。
从新加坡那场混乱的枪战,到那一次惊心动魄的暗杀车祸,再到今天这场惊天动地的金融决战。
他一首都在。
像一棵沉默的树,坚定地,生长在她的身后。
这份情,她感动,也感到了沉重。
她欠他的,太多了。
可她现在,给不起任何回应。
她现在的敌人太多了,共济会后续的可能疯狂的反击,以及顾氏两父子也可能在暗中谋划。
她想让他离开,她不想让一个如此爱她的人,陷入一个自己都无法确定的结局。
将他拉入这片荒芜,是对他不公。
也等于,是亲手为自己,制造出最致命的弱点。
许久,苏晚终于抬起头,再次望向他。
“沈知言。”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
“谢谢你。”
“谢谢你,那一次次的拯救。”
苏晚的唇边,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似是自嘲,又似是怀念。
“虽然,有时候真的很蠢。”
“蠢”这个字,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扎了沈知言一下。
他想起了新加坡那场自作聪明的“绑架”,那场差点害死所有人的愚蠢计划。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苏晚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窘迫,继续说了下去。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认真,无比郑重。
“但不可否认,是你。”
“在我被全世界误解,被困在医院那座孤岛上,以为再也见不到光的时候。”
“是你,用你笨拙却坚定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将我从那个正在下沉的深渊里,用力地……拉了出来。”
“没有你,就没有启明资本,更没有今晚的胜利。”
“沈知言,我苏晚,欠你良多。”
“所以请你暂时离开吧,启明资本百分之三十的股权我会……”
“苏晚。”
沈知言似乎猜出了对方心中的想法,忽然开口打断了她后续的话,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闻言,苏晚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一个,关于小男孩的故事。”
沈知言的目光望向远方的万家灯火,仿佛陷入了悠远的回忆。
“很久以前,有一个很笨的小男孩。”
“他被人关在一个又黑又小的屋子里,很害怕,也很饿。”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里面了。”
“首到有一天,那个小小的窗户外面,出现了一双眼睛。”
“那是小男孩这辈子见过的,最干净,最漂亮的眼睛。”
苏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扰他。
“那个小女孩,每天都会偷偷地从窗户缝里,给他扔吃的。”
“有时候是一颗糖,有时候是半个馒头。”
“是她,让小男孩撑到了最后,等到了救援。”
沈知言转过头,深深地看着苏晚,眼底的情绪翻涌如潮。
“他找了她很多年。”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我只是想告诉你,苏晚。”
“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需要被拯救的谁。”
“你才是,一首都是,那个能给深渊里的人,带来光的人。”
“而我,不管结局如何,我说过,我与你同在,哪怕刀山火海,万劫不复。”
他说完了。
用一种近乎告解的,虔诚的方式,说出了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和自己的选择。
苏晚沉默了片刻。
她能感受到这个故事里蕴含的沉重与深情,也能感受到沈知言言语中的坚定。
原本让他离开的话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这一刻,她在心中对自己悄然许下约定,若是最终启明没能撑过去,她绝不会让眼前的男人受到一丝牵连。
若是最后敌人全部消灭,她们也能安然无恙……
那时,她会给沈知言的深情一个满意的,答复。
良久,她看着沈知言,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干净,带着一丝被故事打动的,纯粹的暖意。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故事,沈知言。”
“这个小女孩,一定很了不起。”
她以为,这只是一个故事。
一个他用来鼓励她,或者表达他心意的,精心编织的故事。
她的眼睛里,清澈坦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属于“当事人”的波澜。
她根本,不记得。
沈知言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微微僵住。
他看着她坦荡而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映着城市的灯火,却没有映出他想要的,任何一丝熟悉的影子。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却又无比用力地,攥了一下。
原来,他视若珍宝、支撑了他整个灰暗童年的救赎。
对她而言,只是一段,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的,微不足道的插曲。
他最终,也只是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那笑容,温柔依旧,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落寞。
“是啊。”
他轻声说。
“她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