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音刚走出暖阁,就见母亲李氏披着件石青色的斗篷,站在廊下等着。鬓边的珍珠步摇沾了雪粒,脸色带着赶路的疲惫,看见她出来,眼中的担忧才淡了些。
“怎么出来了?外面冷。”李氏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刚从庙里回来,菩萨跟前替你求了平安符,贴身戴着。”
一枚温热的桃木符被塞进掌心,苏妙音攥紧那小小的符牌,鼻尖忽然一酸。前世母亲就是在她及笄礼后不久,被柳若璃送来的“补药”慢慢掏空了身子,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那时她被赵君泽的花言巧语蒙骗,竟还以为母亲是积劳成疾。
“娘,您冻着了吧?”她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将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快进屋暖和暖和。”
李氏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一愣,随即笑道:“傻孩子,娘不冷。倒是你,方才青竹说柳家那丫头来了?”
“嗯,送了支玉簪,说是贺我及笄。”苏妙音扶着母亲往正屋走,声音平静无波,“我看那玉簪水头极好,倒不像是柳家寻常能拿出来的物件。”
李氏脚步微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也觉得奇怪?”
苏妙音点头:“柳侍郎虽官至礼部侍郎,但家境并不算富裕,柳若璃平日用度也颇俭省。这支羊脂玉簪,少说也值百两银子,她怎会突然如此大方?”
这话半真半假。她知道那玉簪是柳若璃用三皇子给的钱买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拢她,同时也为了在及笄礼上让她“出丑”。但她不能说得太透,只能点到为止。
李氏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这柳家丫头,从前看她还算本分,近来却总觉得有些浮躁。你往后与她相处,多留个心眼。”
苏妙音心中一暖。母亲终究是过来人,纵然一时没看透柳若璃的真面目,却也有基本的警惕。这一世,有她在,绝不会再让母亲被蒙蔽。
“女儿知道了。”她乖巧应下,扶着母亲进了正屋。
屋内暖意融融,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李氏让丫鬟上了热茶,才说起试礼服的事:“你哥哥在江南替你寻了块云锦,本想赶在及笄礼前送回来,谁知路上耽搁了,怕是赶不上了。这银红的锦缎虽好,终究还是差了些意思。”
苏妙音看着母亲略带遗憾的神色,心中微动。前世哥哥确实送了块云锦回来,却被柳若璃以“替姐姐保管”为由拿走,后来竟穿在了柳若璃自己身上,还说是“苏妙音送的”。
“银红的就很好了,”苏妙音笑道,“娘亲手为我绣的凤穿牡丹,比什么云锦都珍贵。再说了,哥哥的心意到了就行,不在于礼物好坏。”
李氏被她哄得笑起来:“你这孩子,倒是比从前懂事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父亲苏靖远穿着朝服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爹回来了。”苏妙音连忙起身行礼。
苏靖远嗯了一声,脱下披风递给下人,对李氏道:“宫里刚传了消息,明日及笄礼,皇上和皇后娘娘可能会亲临。”
李氏一惊:“皇上和娘娘要来?这……这可太突然了,我们都没准备。”
苏靖远皱着眉:“我也觉得蹊跷。镇国公府虽也算功勋世家,但还没到让皇上亲临及笄礼的地步。此事恐怕另有深意。”
苏妙音端茶的手微微一顿。她想起来了,前世及笄礼皇上确实来了,还当场夸了她几句,让赵君泽更加笃定要娶她为妻,以便攀附镇国公府。但那时她只当是家族荣光,从未想过背后的缘由。
“爹,会不会是……与朝堂局势有关?”苏妙音试探着问。
苏靖远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你一个小姑娘家,懂什么朝堂局势?”
“女儿不懂,只是听哥哥说过,近来三皇子和太子殿下明争暗斗得厉害。”苏妙音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精光,“皇上突然亲临,会不会是想借此机会观察什么?”
苏靖远沉默了。他这个女儿,一向只知读书绣花,对朝堂之事从不过问,今日竟能说出这番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苏靖远缓缓点头,“看来明日的及笄礼,怕是不简单。你们母女俩明日只需谨言慎行,一切有我在。”
李氏连忙点头:“放心吧,我会看好妙音的。”
苏妙音却在心中盘算起来。皇上亲临,三皇子和太子必定也会到场。赵君泽是三皇子的人,明日定会借机表现。而萧逸尘……前世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边关,怎么会出现在及笄礼上?难道是因为皇上的到来,他才被召回的?
不管怎样,明日的及笄礼,注定是一场暗流涌动的棋局。而她,不能再像前世那样,做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对了爹,”苏妙音忽然想起一事,“明日及笄礼,赵君泽也会来吗?”
苏靖远皱了皱眉:“他递了帖子,说是你母亲的远房侄子,按辈分该来道贺。我看他平日还算稳重,便允了。怎么了?”
“没什么,”苏妙音摇摇头,“只是觉得他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不太喜欢罢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父亲面前表露对赵君泽的不满。苏靖远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你若不喜,明日不必理会他便是。有爹在,没人敢勉强你。”
苏妙音心中一暖,又想起前世父亲被斩于市的场景,眼眶忍不住红了。她连忙低下头,假装喝茶掩饰过去。
爹,娘,哥哥,这一世,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再受那些苦楚。
夜色渐深,苏妙音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她眼底的坚定。
明日,既是她的及笄礼,也是她复仇之路的第一步。
赵君泽,柳若璃,你们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