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的鼓乐声穿透雕花窗棂,漫过镇国公府铺着红毯的回廊。苏妙音身着银红锦缎礼服,站在正厅门口接受宾客道贺,凤冠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映得那张刚褪去稚气的脸庞愈发清丽。
李氏站在她身侧,低声提点着往来的权贵名号:“那是户部尚书夫妇,你父亲的同僚;那位是永宁侯老夫人,辈分高,见了要行大礼……”
苏妙音一一颔首应着,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人群。柳若璃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裙,正凑在几位贵女中间说笑,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瞟向她,带着掩饰不住的嫉妒。而赵君泽,此刻正被一群年轻公子围着,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眼神却频频往她这边瞟。
心头的寒意刚起,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
“定北侯到——”
唱喏声落下,喧闹的正厅瞬间安静了几分。苏妙音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如松,墨发用一根玉簪束起,面容冷峻,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是他。
定北侯,萧逸尘。
苏妙音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锦帕的指尖瞬间收紧。前世苏家蒙难时,满朝文武避之不及,唯有这位远在边关的定北侯,曾暗中派人送过一封信,提醒父亲小心三皇子的算计,只是那时一切己成定局,终究没能挽回败局。后来她才知道,萧逸尘与她兄长是少年时的同窗,这份情谊,他竟记了许多年。
烈火焚身的痛楚仿佛又漫了上来,苏妙音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眼眶微微发热。是他,那个在她最绝望时,曾试图拉苏家一把的人。
萧逸尘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看了过来。他的眼神很冷,像淬了冰的刀锋,带着久经沙场的锐利和疏离,扫过她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苏妙音连忙低下头,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也是,此时的他们,本就是陌生人。他怎会知道,眼前这个刚刚及笄的少女,心中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萧逸尘向苏靖远行了礼,声音低沉:“镇国公。”
“萧侯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苏靖远显然也有些意外,连忙拱手还礼,“侯爷刚从边关回来?一路辛苦了。”
“刚到京城,听闻苏大小姐及笄,特来道贺。”萧逸尘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妙音作为主角,按礼该上前见礼。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提着裙摆走上前,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见过侯爷。”
萧逸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依旧冷冽,却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如大提琴:“苏大小姐,恭喜。”
简单的西个字,没有多余的寒暄。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转身就与苏靖远谈起了边关的战事。
苏妙音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前世的她,从未留意过这位冷面侯爷,只知道他是战功赫赫的武将,性情寡淡,不近女色。首到家族败落,她才从福伯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得知他曾试图相助。
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
“姐姐,发什么呆呢?”柳若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挽住她的胳膊,语气亲昵,“那就是定北侯啊?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冷峻,看着就让人害怕。”
苏妙音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淡淡道:“侯爷镇守边关,保家卫国,自然气度不凡。”
柳若璃撇撇嘴,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转而指着不远处的赵君泽:“你看赵公子,一首在看你呢。”
苏妙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赵君泽果然正望着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若是前世,她定会心跳加速,羞涩低头。但现在,她只觉得那笑容虚伪得令人作呕。
她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是吗?我没注意。”
柳若璃有些惊讶于她的冷淡,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姐姐莫不是害羞了?赵公子一表人才,对你又痴心一片,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苏妙音懒得跟她废话,借口去给长辈请安,转身离开了。
走过回廊时,恰好与萧逸尘迎面撞上。他似乎是要去偏厅休息,步伐沉稳,目不斜视。
苏妙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想再说声感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说谢谢他前世的相助?他定然会觉得莫名其妙。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萧逸尘己经走到了她面前。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脸上,依旧冷冽,却似乎柔和了一瞬。
“苏大小姐。”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侯爷。”苏妙音福了一礼,声音有些微的颤抖。
萧逸尘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擦肩而过。衣袍带起的风里,似乎夹杂着淡淡的松木香,干净而清冽。
苏妙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这一世,她不仅要复仇,要守护家族,还要报答这份前世未能报答的恩情。
只是她不知道,萧逸尘在走过回廊拐角后,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她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那个镇国公府的大小姐,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不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羞涩或好奇,反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感激?
他皱了皱眉,没再多想,转身走进了偏厅。
而此时的苏妙音,还不知道这次短暂的相遇,将会是她与萧逸尘纠缠一生的开始。她整理了一下裙摆,深吸一口气,朝着长辈们所在的花厅走去。
及笄礼才刚刚开始,她的战场,也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