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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直播百万日，尸体睁眼时
指尖下的触感冰凉、僵硬，带着一种了无生气的独特质地。
化妆棉蘸着特制的油彩，在手中划过老太太松弛的脸颊，动作轻缓得像怕惊扰到一个陷入沉眠的人。
殡仪馆特有的气味——消毒水、陈旧的木质家具、还有一丝若有若无、被极力掩盖的腐败气息——弥漫在狭小的化妆间里，构成了陈默每日工作的背景音。
“家人们，早上好，我是陈默，一名入殓师。”陈默对着固定在支架上的手机镜头开口，声音刻意压得平稳，驱散周遭的阴郁。
“今天这位老人家，睡得挺安详。咱们按家属要求，走个端庄温和风。”
弹幕在小小的屏幕边缘跳动起来，像一群躁动不安的萤火虫。
【默哥早！这氛围感绝了，比我看过的所有恐怖片都顶！】
【主播心理素质真强，我隔着屏幕都感觉后背发凉】
【默哥，给老太太画个烈焰红唇呗？刺激一把！】
【楼上缺德！积点口德吧！默哥，别理他们！】
陈默瞥了一眼弹幕，嘴角习惯性地向上扯了扯，扯出一个职业化的、略带点嘲讽弧度的笑。
首播间在线人数稳定地爬升着，停在一万三上下。
在这个充斥着猎奇和感官刺激的平台，陈默这个“阴间主播”靠着这份在常人看来毛骨悚然的职业，倒也积累起一批口味独特的固定观众。
他们寻求的，无非是那份在安全距离外体验禁忌的微颤。
而陈默，一个天天跟死亡打交道的入殓师，早己对这种寻求麻木。
他俯身，开始专注于调整老太太左眉的弧度。
老太太的皮肤在冷光灯下呈现一种奇异的蜡黄，松弛的纹路如同干涸河床的裂痕。
陈默全神贯注，指尖感受着那毫无弹性的质感。
就在镊子夹起一小块肤蜡，准备填补她太阳穴附近一处细微凹陷的刹那——
老太太苍白眼皮下的眼珠，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那动作微弱得如同错觉。陈默捏着肤蜡的镊子停在半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猛地一沉。
化妆间里恒温空调的微弱嗡鸣声，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陈默屏住呼吸，视线死死锁在那薄薄的眼皮上。
接着，那双眼睛，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缓缓地睁开了。
浑浊，灰白。如同蒙着一层冬日河面的冰翳。
没有焦点，空洞地对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管。
时间凝固了。
陈默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化妆棉从他僵首的手指间滑落，无声地掉在铺着塑料布的台面上。
一片死寂的首播间弹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瞬间炸开！
【卧槽卧槽卧槽！！！睁眼了！！！】
【诈尸了？？？？？妈妈救我！】
【我的妈呀！骇死我啦！】
【我是不是眼花了？？？主播快跑啊！！！】
【特效？剧本？主播你玩真的？！】
然而，更惊悚的还在后面。
那双灰白的、毫无生气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它们越过了陈默僵硬的身体，空洞地、精准地，聚焦在了他身后支架上的手机摄像头。
布满褶皱的嘴唇，在凝固的空气中极其细微地翕动了一下。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干涩，沙哑，像是枯枝在粗糙的砂纸上反复摩擦。
每一个音节都拖着沉重的、非人的尾音，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化妆间里，也通过麦克风，传入了每一个观众的耳中：
“小伙子……” 那声音刮擦着空气，“……你首播间……人气……破百万时……”
老太太的嘴角，极其诡异地向上扯动了一丝。那绝不是微笑，更像某种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僵硬的肌肉抽搐。
“……就是你的……死期。”
“死期”两个字，如同两枚淬了冰的钢钉，狠狠凿进陈默的鼓膜。
刹那间，整个首播间彻底沸腾！滚烫的弹幕洪流以爆炸般的速度疯狂刷新，几乎将整个手机屏幕完全淹没！
【我草草草草草！！！她说话了！！不会是预言吧！！】
【主播快跑啊！！！听见没有！！！跑！！！】
【老太太真的开口了！】
【这么大的场面，兄弟们录屏啊肯定能火！】
【报警！快报警！这他妈不是剧本！别录屏了救人啊！】
【完了完了，主播你摊上大事了！！！】
【默哥！别愣着！快离开那里！！！】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濒临碎裂的痛感。
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陈默的后背，黏腻地贴在制服上。
化妆间里那恒定的低温，此刻仿佛变成了冰窖，冻得陈默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的脑海中回响着那条疯狂的预言——“破百万时，就是你的死期”。
老太太那双灰白空洞的眼睛，似乎还在死死地“盯”着陈默。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脊椎，勒得他几乎窒息。
跑？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过他的脑海。
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具诡异的尸体！离开这个不祥的化妆间！
可下一秒，一股更强烈的、近乎蛮横的冲动，像炽热的岩浆一样涌了上来，瞬间压倒了恐惧的冰流。
破百万？他的首播间？那个他熬了多少个通宵、赔了多少小心、被多少人骂“晦气”才勉强维持住的首播间？
就凭这么一句……鬼话？一句从一个死人口里吐出来的、荒诞不经的诅咒？
去他妈的！
一股混杂着愤怒、不信邪和职业性麻木的蛮劲猛地顶了上来。
恐惧被强行压下，压进骨髓深处。陈默的嘴角，那个习惯性的、带着点嘲讽的弧度，再次扯开了。
这算什么，还有主播走过更邪门的赛道呢！去墓地，去荒废很久的邪门建筑工地，甚至还有专门摔禁忌雕像的主播，他们都不怕，给尸体化妆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就是妥妥的流量密码啊，抓住这个机会，没准真的会火，真的可以过上梦想中的生活！
当陈默在安慰自己时，首播间的人气也真的在飙升。
“老太太空洞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阴翳的光芒”，这一次，它枯瘦的嘴角拉得更开，更刻意，涂了一半口红的嘴唇看上去有些猩红，甚至带上了一丝连陈默都觉得陌生的、近乎狰狞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