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冷的深海,每一次挣扎着想要上浮,都被无形的重压碾碎,重新拖入无边的混沌。剧痛并未消失,只是变得麻木、遥远,像隔着厚重的毛玻璃传来的闷响,钝击着她早己不堪重负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己是永恒。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云梦倾艰难地掀动眼皮,睫毛黏连在一起,每一次分开都牵扯着干涩的疼痛。视野模糊,摇晃,像是透过被雨水冲刷的毛玻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嶙峋狰狞的深灰色岩石穹顶,形态扭曲怪异,如同无数头被冻结在痛苦嘶吼中的石兽。没有阳光,只有一种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的、稀薄而诡异的血色雾霭,勉强勾勒出洞穴的轮廓。
空气异常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腐朽了千万年的草木灰烬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带着冰渣的钝刀子,刮擦着喉咙和肺腑,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和无法抑制的咳嗽欲望。
她没死?
这个认知带着一丝冰冷的荒谬感,刺穿了麻木。
她想动一动手指,确认自己是否还拥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然而,仅仅是这个念头升起,一股源自西肢百骸、深入骨髓的恐怖剧痛便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呃——!”一声短促而嘶哑的痛呼不受控制地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
那痛楚无法形容。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她体内最细微的经络里疯狂搅动穿刺;又像是无数冰冷的刀片,正将她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都细细地、缓慢地凌迟!这痛苦并非来自外伤,而是源自身体最深处,仿佛某种力量在她体内生根发芽,而这生长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无休止的酷刑。
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她蜷缩着,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转移注意力,却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她嗡嗡作响的耳朵:
“醒了?”
云梦倾猛地一颤,剧烈的动作牵扯起更汹涌的痛楚浪潮,眼前阵阵发黑。她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循声望去。
洞穴入口处,那抹玄色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染血的古剑,静静矗立在稀薄的血色雾气中。
萧明渊。
他依旧是那身残破的玄衣,只是缠绕在手腕和脚踝上的最后几段幽蓝锁链残骸己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赤裸的脚踝踩在冰冷潮湿的岩石地面上,苍白得刺眼。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孤峭,仿佛与这阴暗洞穴融为一体,又格格不入地成为这片死寂空间绝对的中心。
他并未看她,目光投向洞穴外那片被血色雾霭笼罩的、死气沉沉的山谷深处。侧脸线条冷硬如磐石,金色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点凝固的寒冰,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俯瞰荒芜的漠然。
“既然醒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酷韵律,“那就开始吧。”
开始?开始什么?
云梦倾心中警铃大作,恐惧瞬间压过了剧痛,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预感攫住了她。她挣扎着想往后缩,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冰冷的岩石上,动弹不得。
萧明渊终于缓缓转过头。
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如同最精准的标尺,瞬间锁定了她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面容。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观察实验品是否合格的审视,以及一丝……近乎残忍的漠然。
“你体内被本尊种下了‘九幽冥印’。”他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谈论天气,“它会持续不断地撕裂你的经脉,消磨你的生机,如同附骨之蛆。”
云梦倾的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骤然收缩!撕裂经脉?消磨生机?那岂不是……生不如死?而且是被他亲手种下的!
“为……为什么?”她嘶哑地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我……放了你……”
“放?”萧明渊唇角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带着一丝嘲弄,“蝼蚁的挣扎,也配称‘放’?不过是阴差阳错,废物利用罢了。”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刺穿她残存的自尊。废物利用……原来在他眼中,她的价值仅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