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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苏府正厅烛火通明，鎏金香炉中沉水香混着蜜渍金桔的甜香。苏明棠望着镜中描眉的自己，指尖掠过鬓边新插的玉簪 —— 那是顾明柔昨夜差人送来的，簪头碎钻拼成飞虎纹，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光芒。巧儿捧着锦盒进来，压低声音："裴府马车己到角门，裴尚书夫妇与... 裴大少爷也来了。"
正厅内，裴正言与苏文哲正在寒暄，顾明柔拉着谢清晏的手感慨往事。檐下忽然响起温润的嗓音："苏大人安好，侄儿烬霄有礼。" 苏明棠转身，见裴烬霄身着月白锦袍，长身玉立，腰间悬着方金丝嵌边的端砚，正是传闻中被惊雷震裂后以金丝修复的 "惊鸿砚"。他比裴烬川年长五岁，眉目更显温润清隽，却在眼底藏着几分治学之人的较真。
"这位是国子监谢博士，" 顾明柔笑着引见，"知薇如今在主持《大盛典籍修复工程》，与烬霄同朝为官，常来府中讨教古籍之事。" 谢知薇身着鸦青色襦裙，外搭国子监标配的竹纹对襟，袖口露出半截银镯，却无任何纹饰。她向苏明棠福身，指尖习惯性着腰间悬挂的羊皮卷尺："苏小姐，久闻您擅急救之术，前日在鉴宝会上的当机立断，令知薇钦佩。"
苏明棠注意到谢知薇提及 "急救" 二字时，裴烬霄的目光忽然凝在她腰间的双玉佩上。原来这对 "同事" 早己对朝堂动向了如指掌。裴烬川的眼神与她短暂交汇，袖中密信的触感忽然清晰："家兄负责礼部婚典事宜，谢博士常来核对古籍中的礼仪规制。"
"婚期既定八月十五，" 裴正言捋着胡须，"烬川明日便将兵符暂交与我，全心筹备婚事。" 苏文哲刚要开口，裴烬霄忽然指着婚书格式蹙眉："这 ' 亲迎礼单 ' 的排序有误，按《开皇礼典》残卷记载，应先列 ' 玄纁束帛 '，再及 ' 玉璧成双 '。" 他取出袖中狼毫，在婚书草案上批注，笔尖却在 "璧" 字末笔微微一顿，墨痕比寻常笔画粗了三分。
谢知薇俯身查看，羊皮卷尺在婚书上空划出一道弧线："裴大人所言极是，去年修复《开皇二十三年裴苏联姻谱》时，确有此规制。" 她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修复日志，泛黄纸页间夹着半片干枯的藤花 —— 那是国子监藤花榭的特有品种。苏明棠瞥见日志扉页写着 "裴氏婚典考"，字迹工整如刀刻，却在 "裴" 字起笔处有个小墨点，像极了某次落笔时的走神。
"说起修复，" 顾明柔忽然握住谢知薇的手，"我前日整理库房，发现裴家先祖的《西域见闻录》被虫蛀了，不知知薇能否..." 话未说完，正厅外突然传来喧哗。一名西城卫暗卫浑身是血闯入，在裴烬川耳边低语几句。
裴烬川的脸色骤变，指尖按在婚书第七列："苏大人，裴某恐要失礼。西城卫突发军情..." 苏文哲立刻起身："国事为重，明棠随你一同去。" 谢清晏欲言又止，顾明柔却轻轻按住她："明棠自小聪慧，定能协助烬川。"
马车疾驰出苏府时，苏明棠望着裴烬川紧绷的侧脸："是摄魂香的事？" 他点头，从袖中取出染血的密信："己发现有人在婚书用纸上做手脚，而修复古籍的糨糊里..." 他忽然看向她，"谢博士今日提及的《开皇礼典》残卷，可能藏有破解之法。"
马车在西城卫辕门前停下，裴烬川忽然从怀中掏出个檀木匣："家兄让我交给你，说谢博士在匣中留了东西。" 苏明棠接过时，闻到淡淡墨香 —— 那是古籍修复专用的松烟墨气息。匣内躺着枚骨制镊子，柄端刻着 "知微" 二字，显然是谢知薇常用之物。
辕门内突然传来兵器碰撞声，苏明棠摸出银哨子正要吹响，却见谢知薇的身影闪过街角，怀中抱着修复到一半的《开皇礼典》残卷，发间还沾着些许糨糊。裴烬霄紧随其后，袖中露出半截修复用的细金丝，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残卷破损处："此处虫蛀痕迹异常，像是人为伪造..."
"摄魂香需以古籍熏蒸之法破解，" 谢知薇将残卷塞给苏明棠，羊皮卷尺在卷首划出标记，"第三页的椒酒配比可解此毒，但需用惊鸿砚磨制的徽墨标注穴位。" 裴烬霄己取出腰间端砚，砚底 "惊鸿" 二字在火光中隐约可见，他手腕轻抖，墨汁己均匀铺在残卷空白处，笔法与今日婚书批注如出一辙。
苏明棠望着两人专注的模样，忽然明白为何朝堂盛传 "裴大人修史，谢博士补籍"。他们之间的默契，是长期共事磨出的精准 —— 谢知薇的卷尺总能在裴烬霄落墨前划出最佳修复线，而他的狼毫总能在她指出破损处时落下最合适的修补墨痕。
"走吧，" 裴烬川接过残卷，指尖掠过兄长方才批注的 "璧" 字，忽然压低声音，"家兄表面温润，实则对细节苛求到极致。方才婚书那笔，是在提示我们查看第七列的纸纤维。"
马车再次疾驰时，苏明棠望着手中的骨制镊子，想起谢知薇触碰卷尺时的专注。或许在这对 "同事" 眼中，修复古籍与治理朝政并无不同，都是在破碎中寻找秩序。而她与裴烬川，亦要在这乱世棋局中，以双玉为刃，修复这即将崩裂的朝纲。
远处传来国子监的钟声，苏明棠摸出檀木匣，松烟墨香混着糨糊气息扑面而来。她忽然期待起与这对 "砚墨组合" 的下次合作 —— 毕竟，在这满是裂痕的世道里，总需要有人以墨为胶，以笔为线，将破碎的真相重新缝补成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