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分配妥当,林晚便趁热打铁,将村民们召集到村西头那片新规整出来的沙地边,现场教学。
“叔伯婶子们,这沙地不比咱们自家园子里的黑土,保水保肥都差些,
所以这头道工序——育苗,就得格外仔细。”林晚蹲下身,指着一小片她提前做好的育苗床,声音清亮。
“瞧,这沙土和腐殖土的配比,七分沙三分土,多了苗不透气,少了又不保水。
还有这垄的高度,半尺就够,高了风一吹苗就干了。”
她一边说,一边亲手演示,从如何将细小的种子均匀撒开,到覆土的厚度——薄薄一层,刚好盖住种子,
再到第一次浇水的量——用洒水壶细细喷淋,首到沙土表面完全,却又不见积水,都讲得细致入微。
村民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伸长了脖子,屏息凝神,生怕错漏了半个字。
王二婶更是凭借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挤在最前头,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小本本,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作响,
一边歪歪扭扭地记着,嘴里还小声嘀咕:“哎哟,这可比伺候祖宗还精细,七分沙…半尺垄…”
旁边一个年轻媳妇忍不住问:“晚丫头,这腐殖土上哪弄去?咱家后山那黑土行不?”
林晚抬头,温和解释:“后山黑土太黏,得掺些烂树叶子、草木灰沤一沤才好用。回头我跟大家细说怎么沤肥,不难。”
李大山在一旁不住点头,对村民们道:“都听仔细了,晚丫头说的每一个字都金贵着呢!”
众人一阵哄笑,先前那点子对沙地种菜的忐忑,被林晚这有条不紊的讲解驱散了不少。
王二婶更是把本子往前一递:“晚丫头,你瞅瞅我记的对不对?这垄沟的方向有啥讲究没?”
林晚笑着接过,仔细看了看,点点头:“二婶记性真好,都对。垄沟顺着坡势,方便以后排水。”
王二婶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挺了挺腰杆,仿佛己经看见了丰收的景象。
种植初期,家家户户都绷着一根弦。头几天,林晚几乎是脚不沾地,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尾,挨家挨户地指导。
“李大叔,您这水浇得稍微多了点,沙地不存水,但也不能天天泡着,苗根容易烂。
您瞧,这沙土捏起来不成团,但指头缝里有点湿气就正好。”
“王大哥,你这覆土太厚了,小苗顶出来费劲,得给它们松快松快。”林晚说着,便蹲下去,用指尖轻轻拨开一些表层沙土。
遇上性子急的,譬如张家三小子,从城里辞工回来的,恨不得一天扒开土看八遍种子发芽没有,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林晚见了,有些好笑,又有些理解他们的心情,只能耐着性子一遍遍劝:“三哥,大家伙儿都放宽心,
这批种子不一样,只要按我说的法子来,出芽率高着呢!耐心等着,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日,准能见着绿。”
饶是如此,还是有那手忙脚乱的。
赵三家的媳妇,平日里爽利能干,头一回种这么金贵的菜,紧张得夜里都睡不踏实,翻来覆去就怕哪个环节出了错。
白天给苗浇水,手一抖,满满一瓢水“哗”一下全倒了下去,首接在她那块精心平整的苗床上冲出个小坑,几粒刚要探头的嫩芽眼看就要被水流卷走。
她吓得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眼泪差点掉下来。
还是林晚恰巧路过,眼疾手快地用锄头在旁边引了道浅沟,把积水导开,又从旁边捧了些干沙土小心翼翼地重新覆上,才算有惊无险。
“婶子莫慌,没伤到根,缓两天就好了。”林晚轻声安慰。
赵三嫂子心有余悸,连声道谢,看着林晚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依赖。
不过,到底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人,骨子里那份对土地的熟悉感还在。
最初几日的慌乱和各种小状况过后,大家在林晚手把手的教导下,很快就摸着了沙地育苗的门道。
浇水知道看天色、看沙土干湿,覆土晓得深浅,连走路都下意识地绕开那些宝贝苗床。
终于,在第五天清晨,王二婶第一个在自家苗床边发出了惊喜的尖叫。
“出芽了!出芽了!俺家的菜籽发芽了!”
这一声喊,如同平地惊雷,瞬间传遍了整个靠山村。
还在睡梦中的人被惊醒,正在做早饭的人丢下锅铲,田间劳作的人也纷纷扛着锄头往村西沙地跑。
一时间,那片新规整出来的沙地上人头攒动,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在自家的育苗垄上仔细搜寻。
“俺家的也出来了!你瞅瞅,多嫩!”
“我的天,真的活了!这沙窝窝真能种出金疙瘩!”
“快看快看,这一排都冒头了,齐刷刷的!”
惊呼声、赞叹声、抑制不住的笑声此起彼伏。
一垄垄精心侍弄的沙地上,嫩绿的幼苗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像一个个初生的小精灵,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那细弱的茎秆努力向上挺立,两片小小的子叶在晨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精神抖擞。
整个靠山村都沸腾了。
村民们脸上的焦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激动。
那点点新绿,是汗水的结晶,更是全村人沉甸甸的希望。
就连村口那几棵老槐树,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蔓延的喜悦,在微风中摇曳得更加起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