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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空气里依旧弥漫着咖啡香、梧桐叶的微涩，还有……苏晚意快要爆炸的脑细胞——以及一丝未能完全摆脱的、从国内带来的烦乱余韵。
想象中的“避难躺平”并没有实现。“东西方文明对话”艺术展的策划重任，像一座华丽又沉重的水晶宫，压在她这个新鲜出炉的“丝路基金会全球青年文化大使”肩上。
虽然基金会那位传说中的“讨厌繁文缛节”的冯·克莱斯特主席确实很可爱，那是个一个酷爱甜食、总想把会议变成下午茶派对的白胡子老头，但架不住项目本身太宏大啊！
要把“墨韵”代表的东方美学阐释清楚还有诗词意境还得翻译成能让老外get到的精髓！完美融合在一个空间叙事里，想想就头大。
苏晚意坐在左岸一家咖啡馆的露天座，面前摊着写满鬼画符的策划稿，痛苦地薅着头发。离开国内时的轻松感早就被眼前这座“水晶宫”压得粉碎。
“啊啊啊！为什么当大使也要写方案！说好的快乐工作呢！说好的咸鱼避难呢！” 她哀嚎一声，引来隔壁桌一对法国情侣善意的轻笑。这声哀嚎里，多少也带着点逃离情感旋涡后，发现新战场同样艰难的郁闷。
“苏大使，在巴黎的阳光下如此摧残自己的秀发，可是暴殄天物。” 一个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在头顶响起。
苏晚意抬头，看见傅司寒正站在她桌旁。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羊绒高领衫，外面是剪裁精良的深灰色大衣，手里拎着个精致的纸袋，整个人沐浴在秋日暖阳里，像刚从时尚杂志走下来的模特。嗯，如果忽略他脸上那副“我又来吃瓜了”的招牌表情的话。
“傅总？你怎么也来了？” 苏晚意惊讶。她知道傅司寒在欧洲也有业务，但没想到他这么快也到了巴黎。
傅司寒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把纸袋推过去：“路过玛德琳那家百年老店，看到刚出炉的蝴蝶酥，想到某个正在为人类文明交流事业献祭头发的可怜人，就顺手买了点。” 他眨眨眼，“算是……犒劳‘工具人’的老板？”
苏晚意看着那金黄酥脆、散发着浓郁黄油香气的蝴蝶酥，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果断放弃和策划稿死磕，抓起一块咬下去，幸福得眯起了眼。
傅司寒看着她满足得像只偷腥小猫的样子，眼底的笑意真切了几分。他给自己点了杯咖啡，状似随意地问：“进展如何？伟大的融合方案？”
苏晚意立刻垮下脸，把策划稿推过去，上面画着各种混乱的箭头和符号：“别提了！音乐、视觉、文字、空间……感觉像把一堆名贵的食材硬塞进一个锅里乱炖！我怕最后端出来的是黑暗料理，把冯主席气出心脏病。”
傅司寒扫了几眼，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区域：“这里，你把《锦瑟》的意境具象化为水墨动态投影，想法不错。但和旁边这个‘诗词光柱’区有点割裂。为什么不试试把李商隐的原诗，用解构的书法线条融入投影背景？音乐起承转合处，文字也随之流动聚散，形成音画同源的感觉？” 他侃侃而谈，思路清晰，对艺术的理解远超普通商人。
苏晚意眼睛一亮：“咦？有道理啊傅司寒！没看出来，你还有两把刷子嘛！不当策展人可惜了！” 她立刻拿起笔在稿子上涂改，灵感像是被打开了闸门。
傅司寒抿了口咖啡，掩去眼底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当然懂，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刻在骨子里了。他只是……很久没有这样纯粹地谈论艺术了。
看着苏晚意因为他的建议而闪闪发亮的眼睛，他忽然觉得，偶尔当个“有用”的乐子人，感觉也不赖？至少比单纯看霍冰块的笑话有意思点。
两人就着咖啡和蝴蝶酥，在巴黎的秋阳下讨论着方案，气氛难得的和谐又充满创造力。傅司寒总能精准地捕捉到苏晚意想法中的闪光点，并用他更宏观的商业和艺术视角给予优化建议。苏晚意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认真起来的时候，确实是个非常靠谱的搭档兼零食供应商。
然而，和谐总是用来打破的。
一个高大冷峻、与周围悠闲氛围格格不入的身影，出现在了咖啡馆的入口。霍尘肖。
他显然是一下飞机就首奔这里，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在捕捉到苏晚意身影的瞬间，立刻变得专注而……柔和？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在苏晚意对面那个言笑晏晏的傅司寒身上时，柔和瞬间冻结成冰。
霍尘肖大步走了过来，气场全开，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降了几度。
苏晚意正和傅司寒讨论到关键处，被打断有些不悦，抬头看到霍尘肖，更是惊讶：“霍总？你怎么也……” 巴黎这么小的吗？大佬们都扎堆来？
傅司寒则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拿起一块蝴蝶酥，笑得像只狐狸：“哟，霍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怎么，巴黎也有奶茶车业务需要您亲自拓展？”
霍尘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懒得跟他斗嘴，目光重新锁住苏晚意，“我给你发信息了。说我来巴黎处理点业务，顺路……看看你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把“顺路”两个字咬得有点重。
苏晚意这才想起手机静音了，拿出来一看，果然有几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都是霍尘肖的。她有点尴尬：“抱歉，刚才在讨论方案，没注意。”
“方案？” 霍尘肖的目光终于落在那份涂改得乱七八糟的策划稿上，眉头微蹙。他看不懂那些艺术符号，但他看到苏晚意眉宇间残留的焦躁，以及……她和傅司寒讨论时那种自然流露的默契和轻松。这让他心里堵得慌。
“有什么困难吗？” 他问，语气带着一种“我什么都能解决”的笃定。
苏晚意还没开口，傅司寒就抢先道：“困难嘛，倒是有。比如如何让某些完全不懂艺术美学的人，理解‘墨韵’和《锦瑟》在空间叙事中的精妙融合？霍总，您对‘锦瑟无端五十弦’的下一句是什么有研究吗？或者，您能分清水墨的‘焦、浓、重、淡、清’五色吗？” 他笑容可掬，字字句句都在霍尘肖的知识盲区上疯狂蹦迪。
霍尘肖：“……” 他脸色更冷了。诗词？水墨？这确实是他的短板。他看着傅司寒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拳头硬了。
苏晚意赶紧打圆场，生怕这两位在浪漫之都当场打起来：“好了好了！霍总，谢谢关心！有问题我会自己慢慢解决的！”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意感觉自己像夹心饼干里的那层奶油。
霍尘肖说到做到，真的“顺路”留在了巴黎，并且以他特有的、笨拙却执着的方式试图“帮忙”和“融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