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意握着鼠标的手冰凉,指尖微微颤抖。这份证据太沉重了!足以颠覆霍家,把霍振邦送进监狱!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坐立难安。
她只能压下刚才的千百种情绪,对霍尘肖说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让他先离开。
她重新瘫坐在椅子里,开始思考。这到底是谁发来的?傅司寒?他查到了,却选择通过这种方式交给她?为什么?是报复后的余兴节目?
还是……某种变相的“道歉”?或者,是霍尘肖自己查到了,却无法面对,丢给她这个“外人”来决定霍家的命运?
“宿主啊宿主,你这穿的是言情剧本还是法制进行时剧本啊?”社畜苏晚意内心疯狂吐槽,“豪门恩怨、兄弟阋墙、非法囚禁……这剧情要素也太齐全了吧!我只是个搞艺术的咸鱼,为什么要让我当正义判官啊摔!”
她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证据,又想起霍尘肖憔悴却决绝的眼神。如果公布出去,霍家顷刻间分崩离析,霍尘肖将如何自处?他刚刚才用全部身家向她表明立场……可如果不公布,对惨死的霍明远,对饱受折磨的林曼如,公平吗?傅司寒父亲的冤屈呢?
巨大的道德困境和情感拉扯,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穿越成这个“苏晚意”,所要背负的,远不止原主的烂桃花,还有这盘根错节、充满血泪的豪门宿怨。
就在她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几乎要被这沉重的真相压垮时,办公室的门被不客气地推开了。
傅司寒倚在门框上,依旧是那副风流倜傥、看戏不怕台高的样子,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U盘,桃花眼扫过苏晚意苍白的脸和屏幕上还没来得及关掉的证据页面,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略带讽刺的弧度。
“啧,看来我们的苏顾问,收到了一份不得了的‘大礼包’?” 他踱步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长腿交叠,“怎么样?真相的滋味,是不是比想象的……更噎人?”
苏晚意猛地合上笔记本屏幕,警惕地看着他:“是你发的邮件?”
傅司寒耸耸肩,不置可否,只是晃了晃手中的U盘:“是不是我重要吗?重要的是,这份东西现在在你手里。你打算怎么做?化身正义使者,把霍家这艘破船彻底凿沉?还是……心疼某个刚把全部家当押给你的傻瓜,选择把这肮脏的秘密烂在肚子里?”
他的问题尖锐而首接,带着乐子人特有的玩味,眼神却锐利地锁着苏晚意的反应。
苏晚意被他问得心头火起,也顾不得什么修养了:“傅司寒!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你利用我接近《锦瑟》,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现在真相大白了,你满意了?看着我在这里左右为难,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傅司寒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放下U盘,身体微微前倾,第一次在苏晚意面前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眼神变得复杂而深沉:
“苏晚意,” 傅司寒的声音不再是惯有的戏谑轻佻,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总是藏着玩味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如同幽深的古井,清晰地倒映出苏晚意惊愕的脸庞。
“我承认,最初接近你,动机不纯。‘锦瑟’计划的核心,从一开始,就是利用你,利用你指尖流淌的音乐魔力,利用你身上那种……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光’,作为撬开霍家那扇紧闭的、散发着腐臭味的黑铁之门的杠杆。为我父亲,讨一个迟来了太久、早己被世人遗忘的公道。”
他顿了顿。
“但是,看着你……” 他的目光落在苏晚意身上,不再是猎人的审视,更像是一种复杂的、带着点困惑的观察,“看着你这条只想躺平的咸鱼,被命运的浪头卷进漩涡,却咬着牙,硬是在惊涛骇浪里扑腾出了自己的‘拾光’;看着你被霍尘肖那个傻子……用他那套笨拙得可笑、却又孤注一掷的方式,自以为是在‘护’着你,却把你卷得更深;看着你夹在这些破事中间,明明可以抽身,眼神里却藏着挣扎和……他妈的该死的善良和责任心……”
傅司寒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得意。
“我突然觉得,把这份期待己久的‘复仇的’,建立在你的痛苦、纠结和无辜被牵连之上……” 他摇了摇头,眼神飘向窗外繁华却冰冷的城市森林,声音轻得像叹息,“好像……也没那么有意思了。甚至……有点脏。”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苏晚意,而是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金属U盘。他将U盘轻轻放在苏晚意光洁的办公桌面上,指尖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停留了一瞬。
“这里面,” 他指着那小小的U盘,声音恢复了平静,“是原始证据链的更完整备份,比你之前接触到的更清晰、更致命。以及……”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晚意,“林曼如女士现在的确切藏身地址,和她唯一信任的联系方式。她才是这一切苦难最首接的承受者,是霍振邦罪行的活证。她才最有资格,决定这份证据最终去向。”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东西,我交给你了。怎么处理,是你的事。” 他的语气有种奇怪的平淡。
苏晚意彻底愣住了。
“你……为什么?” 苏晚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目光紧紧锁住傅司寒,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这不像你……傅司寒。”
傅司寒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落地窗前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踱步到窗边,背对着苏晚意。窗外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映照着他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
“为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自嘲,仿佛在问自己,也仿佛在问这荒谬的世界。
“大概是因为……再精彩的戏,看久了也会腻。尤其是……” 他微微侧过头,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切割出明暗的界限,“尤其是发现戏台上那个原本该是丑角的‘傻子’,演得太他妈认真了,认真到……把假戏演成了真人生,演得血肉模糊,演得让人……不忍心再往台上扔臭鸡蛋了?”
他的比喻依旧带着傅司寒式的刻薄,但语气里却没了往日的恶意,只剩下一种沉重的、物伤其类的苍凉。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又挂起了那副苏晚意熟悉的、欠揍的玩味笑容。只是这一次,那笑容的底色不再是纯粹的戏谑,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流露出一种近乎疲惫的释然。
“或者,换个更‘傅司寒’的说法?” 他挑了挑眉,语气轻快了些,却掩不住深处的认真,“比起看霍家那艘破船带着满船脏东西彻底沉入臭水沟,我更想看看……你这条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咸鱼,手里握着这么个烫手玩意儿,到底能在接下来的惊涛骇浪里,扑腾出个什么鸡飞狗跳的未来?毕竟……”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你可是我傅司寒‘投资’生涯里,押注过的最有意思、回报率也最不可预测的‘项目’。我可舍不得它提前退场。”
他走回桌边,修长的手指最后轻轻点了点那个冰冷的U盘,像在完成一个无声的交接仪式。
“东西,归你了。怎么用,是你苏晚意的课题。” 他的目光转向门口,眼神掠过一丝极快、却无比真实的疲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至于我和霍尘肖……”
“三年前那笔烂账,霍振邦是主谋,我父亲……是竞争失利后郁结于心,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他的死,虽因霍家的算计和打压而起,但并非霍尘肖亲手所害。而霍尘肖……”
傅司寒扯出一个极其短暂、毫无笑意的弧度,“他当时,不过是个被他老子玩弄于股掌之上、自以为掌控全局的蠢货罢了。这笔纠缠着父辈野心、失败和死亡的糊涂账,再清算下去,除了让更多人陷在泥潭里腐烂,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再停留,大步走向门口。“告诉他,” 傅司寒的声音不高,“他老子欠的血债,让他自己想办法去还,去赎。那是他的宿命,与我无关了。”
他微微吸了口气,最后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尘埃落定的轻松。
“我和他……扯平了。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话音落下,门把手转动。
“咔哒。”
门开了,又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傅司寒的身影,如同一阵捉摸不定的、带着血腥气却又似乎洗去了尘埃的风,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没有留下任何回响。
只有桌面上那个冰冷的黑色U盘,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无声的重量,和一场风暴悄然转向的信号。办公室内,只剩下苏晚意剧烈的心跳声,和满室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寂静。
苏晚意看着桌上那个小小的U盘,又看看电脑屏幕,再想想傅司寒最后那番话……心中五味杂陈。傅司寒的放手和“休战宣言”,像搬开了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却又留下更深的怅惘。他和霍尘肖之间那纠缠多年的死结,竟然是以这样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松动了?
那么,霍尘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