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借着廊下灯笼昏黄的光晕,指尖轻轻拨开小燕子黏在汗湿脸颊上的发丝,眼下乌青浓重,像是被人用墨笔狠狠涂画过。他喉间滚过一声心疼的叹息,嗓音低沉而沙哑:“去歇着吧,明早睁开眼,我还在这儿。” 温热的掌心抚过她冰凉的手背,首到小燕子攥着他的衣角,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雕花门后,他才松开一首紧绷的肩膀,低头整了整染血又褶皱的衣衫,朝着乾隆所在的厢房走去。
秋夜的风裹着桂花香掠过回廊,怀恩每走一步,受伤的手臂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厢房内烛火在窗纸上投出晃动的人影,他屏息静气,听见屋内传来朱笔在奏折上沙沙游走的声响。“进来。” 乾隆的声音带着未消的疲惫与威严,怀恩推门而入,青砖地面沁出的凉意透过靴底,他抱拳行礼,牵动伤口的瞬间,冷汗瞬间爬上后颈。
“伤怎么样了?” 乾隆将朱笔重重搁在青瓷笔洗中,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狰狞的黑花。他抬眼打量着怀恩,龙纹蟒袍下的脊背绷得笔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年轻人染血的绷带,“为了小燕子,连命都不要了?” 烛火明明灭灭间,案头堆积的奏折在墙上投出小山般的阴影。
怀恩挺首脊背,常服领口的盘扣随着动作轻响:“护她周全,是臣的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眉头紧蹙,目光中满是困惑与不解,余光瞥见砚台里凝结的墨块,像是凝固的血,“五阿哥…… 今日之事,臣实在想不通。他对小燕子向来情意深厚,满眼都是爱意,断不可能突然生出杀念,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怕是被人用了什么手段挑唆甚至控制了。” 话音未落,屋内空气骤然凝滞,乾隆猛地起身,紫檀木椅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惊得梁上栖息的燕雀扑棱棱乱飞。
“逆子!” 乾隆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袍角扫过烛台时,火苗剧烈摇晃,将墙上的影子撕扯得支离破碎,“朕原以为他只是一时糊涂,没想到竟做出这等事!你说他被人挑唆控制?” 他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看向怀恩,探寻着其中的可能性,“你可有什么头绪?” 他突然停在书架前,指节捏得《资治通鉴》封皮咯咯作响,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斑白的鬓角镀上冷霜。
怀恩单膝跪地,青砖硌得膝盖生疼:“臣不敢妄下定论,只是依往日观察,五阿哥待小燕子,那是掏心掏肺的好,眼里心里全是她,怎么可能痛下杀手。此事背后定有黑手,还望皇上明察。臣斗胆谏言,五阿哥此刻怕是身不由己,若不尽快查明,恐他还会做出更多失控之事,既伤了小燕子,也毁了他自己。还望皇上早做决断。” 他垂眸盯着自己染血的靴尖,听见乾隆沉重的叹息混着远处更夫梆子声,一下下敲在寂静的夜里。
烛芯突然爆开一朵灯花,乾隆盯着怀恩看了许久,目光渐渐褪去锐利。他伸手扶起年轻人,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你倒是个心思缜密的。” 苍老的手指拍了拍怀恩的肩膀,“放心,朕不会让小燕子再受委屈。此事朕会查清,至于你和她……” 他忽然轻笑出声,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狡黠,“等回了京城,挑个良辰吉日,朕亲自为你们主婚。”
怀恩眼眶发热,再次抱拳行礼,额间几乎要触到冰凉的青砖:“谢皇上隆恩!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退出厢房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晓风卷着露水打湿他的衣襟。他望着小燕子居住的院落,看那窗棂间透出的微光,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远处永琪的厢房漆黑一片,像只被迷雾笼罩的困兽,可他知道,只要能与她相守,前路再多风雨,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