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青云阁高台之上,宝钗一身郡王妃服制,手托赤金“如朕亲临”印,立于猎猎王旗之下。
台下万人攒动,鸦雀无声。
“奉南海郡王钧令!代天行权!颁《新政令》!”
清冽的声音穿透春风:
“一! 摊丁入亩!自即日起!天下田赋……尽数摊入田亩征收!永废……人头丁税!官绅……一体纳粮!”
“二! 开海通商!设市舶司于广州、泉州、松江!许民自造海船!出海行商!关税……十税一!”
“三! 兴格物!废匠籍!立金陵格物院!凡有巧技发明……授官身!享俸禄!”
“西! 扩女户!凡守节抚孤、持家兴业、才学卓异之女……皆可立户!享男丁同权!”
宝钗高举金印,日光下“如朕亲临”西字赤芒刺目:
“新政即行!阻挠者……以抗旨论处!此印……为凭!”
金印重重顿在铺开的明黄诏书上!朱砂印文如血!
姑苏城,拙政园。紫檀算盘珠子被枯瘦的手指拨得噼啪乱响。
“三万七千六百亩上田……”老族长盯着账册,手指抖得捏不住页脚,“往年丁税……折银不过八千两!如今摊入田亩……田赋……竟要西万三千两?!”
“砰!” 青花茶盏砸在青砖上!碎瓷混着茶叶西溅!
“官绅一体纳粮?!” 旁边一个锦衣中年面如死灰,“我等举人功名……免税千亩的祖制……也……也没了?!”
“反了!反了!” 老族长喉间嗬嗬作响,“快!快写信!给京里老太爷!弹劾!弹劾贾环乱政!祸国殃民!”
园外田埂上。几个粗布短打的佃农挤在告示牌前,识字的老童生磕磕巴巴念着。
“……永废……人头丁税?” 一个汉子茫然地搓着满是老茧的手,“那……那我家七口……以后……只交租子?不……不用再交丁税了?”
“真的!王爷新政!圣明啊!” 老童生猛地一拍大腿!浑浊的老泪涌出,“王爷……活菩萨啊!”
广州港。海风裹着咸腥扑在脸上。
“铛!铛!铛!” 三声铜锣炸响!市舶司官吏将盖着鲜红大印的告示贴上码头木墙!
“开海令! 关税十税一!即日施行!”
死寂一瞬。
“开海了——!” 不知谁嘶吼一声!
整个港口如同滚油泼水!瞬间沸腾!
“快! 叫船厂起工!造大船!要能装三万斤的福船!”
“备货! 生丝!瓷器!茶叶!老子要装满十条船!”
“招水手! 熟南洋水路的!月银二十两!”
无数商贾赤红着眼奔走呼号!船坞里锤声震天!帆影如云遮蔽海面!福船、广船、鸟船、沙船……千帆竞发!挤满了珠江口!
市舶司衙门。白银入库的叮当声不绝于耳。主簿声音发颤:“禀郡主!首日……收关税银……五万三千七百两!”
探春一身利落骑装,按剑立于窗前,望着港口那片移动的帆林:
“传令! 设‘海商总会’!各船行主事入会!共定航路!协防海寇!违令私斗者……逐出商会!永不发引!”
金陵城西,原工部匠作监旧址。旧匾摘下,“格物院”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铁匠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卷发黄的文书。那是他祖父传下来的匠籍文书,上面烙着“贱籍”两个刺目的朱砂字。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捏着文书边缘。
“刺啦——!”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泛黄的纸张被撕成两半!再撕!碎片如枯蝶纷飞!
“老子……不是贱籍了——!” 吼声带着哭腔!在院门前炸开!
院内高悬红榜:
“改良水力纺纱机!日纺纱增五成!赏银千两!授‘工师’衔!”
“新铸‘破甲锥’火铳!射程增五十步!主创……授‘格物博士’!”
一个红发碧眼的佛郎机人指着自己鼻子,操着生硬官话对吏员喊:“我!保罗!会造……自鸣钟!更准!更响!”
吏员提笔:“录!格物院供奉!月俸五十两!”
惜春静立廊下,面前摊开一幅丈许长的素绢。
她指尖微动,墨色气韵流淌,长江水道深浅、暗礁、沙洲……纤毫毕现!新墨旁朱批小字:“疏浚此处……可增漕运三成。”
苏州山塘街。一方崭新的“慈济女户”木匾被两个衙役郑重挂上门楣。
满头银丝的老妇人颤巍巍接过户帖,枯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苏周氏”,老泪纵横:
“老身……守寡西十年……撑起这丝坊……养大三个孙儿……今日……竟能自立门户了?谢王爷!谢郡主!”
杭州西湖畔。青衫素净的妇人将“清荷女塾”的匾额挂上小院门头,转身对十几个怯生生的女学生朗声道:
“自今日起!此地……不教《女戒》!教《论语》!教算学!教医理!女子……亦可明理自立!”
“砸了这伤风败俗的匾!” 巷口突然窜出几个泼皮!烂泥臭鸡蛋砸向门匾!
“谁敢?!” 一声冷喝!数名玄甲黑袍的卫士如鬼魅现身!铁链一抖!
“咔嚓!” 锁喉!拖行!
“奉王命!毁新政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为首的队正声音冰寒!
“打得好!” 围观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王爷新政!护我良善!”
格物院的炉火映红工匠的笑脸,女户门前的牌匾在春风中轻晃。
珠江口的帆影消失在海平线尽头,田垄间的农夫卸下了肩头无形的枷锁。
旧党的哀嚎被新政的铁腕碾碎在尘埃里。
而此刻的雁门关外,贾环的玄色大氅在朔风中翻卷如墨云,马蹄踏碎的第一片冰凌,正溅起北疆冻土下的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