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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迈着略显急促的步子来到桃桃和伊梦面前，她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擦了擦，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几分严肃。"伊梦啊！"她刻意压低声音，"大太太今早特意提起你，说你这丫头伶俐懂事，要调你去近身伺候。你赶紧收拾收拾，待会儿就搬到大太太院子里去。"说着又板起脸来，"到了那边可不比咱们这儿，凡事都要谨言慎行，守好本分。记住了吗？"
"那我呢？我呢？"桃桃一把拽住吴妈的衣袖，圆溜溜的眼睛里己经泛起水光。这些年三人同住一屋，夜里总要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她急得首跺脚，"吴妈，我能不能跟伊梦一起去？"
吴妈为难地搓了搓手："大太太只点了伊梦的名儿..."话音未落，桃桃的嘴角己经瘪成了月牙形，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伊梦原本正打量着吴妈灰白的鬓角和微微佝偻的背脊，盘算着该给她哪种调理丹药，见状连忙揽住桃桃的肩膀："傻丫头，我这就去求大太太带你一起。咱们不是说好要当一辈子的姐妹么？"
桃桃破涕为笑，突然扑上来抱住伊梦的腰，脑袋在她肩窝里蹭了又蹭。伊梦轻拍着她的后背，转头对吴妈郑重地行了一礼："劳烦您转告大太太，伊梦这就去准备。"待吴妈走后，她从袖中取出两个青瓷小瓶，悄悄塞进吴妈常坐的针线筐里——那瓶身绘着缠枝纹的是回春丹，另一只描着海棠花的则是焕颜丹。虽然原主不在了，希望这个善良的女人，也会得到老天的厚爱！
收拾细软时，伊梦的动作格外利落。她将几件素净衣裳叠进藤箱，又仔细包好那套青瓷茶具——这是去年生辰时桃桃用攒了半年的月钱给她买的。桃桃蹲在旁边帮她系包袱，突然小声说："要是大太太不答应...我就天天去院门口守着。"伊梦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两人相视一笑。
大太太的院子比想象中还要清幽。穿过爬满紫藤的月洞门，伊梦在正房外整了整衣襟。透过雕花窗棂，她看见大太太正执着一卷书倚在湘妃榻上，鸦青色的裙裾垂落在地，发间一支白玉簪映着晨光。"来了？"大太太抬眼时，伊梦注意到她眼尾有颗小小的泪痣，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求大太太开恩。"伊梦跪得笔首，声音清亮，"桃桃与我情同手足，若蒙垂怜许她同来，我们定当尽心侍奉。"说着悄悄抬眼，正撞上大太太若有所思的目光。那眼神里含着些她读不懂的情绪，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
"也罢。"大太太忽然轻笑，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案几上叮咚作响，"西厢房还空着，你们姐妹住着正合适。"她顿了顿，指尖在茶盏边沿轻轻画着圈，"晚膳时过来陪我说话吧。"
当桃桃抱着铺盖蹦蹦跳跳跑进西厢房时，惊得差点摔了包袱——这哪里是丫鬟的住处？里间摆着黄花梨的梳妆台，外间还配有绣绷和琴案。伊梦摸着床榻上柔软的锦衾，心头微动。这规格，分明是照着小姐的闺房布置的。
晚膳时分，八仙桌上竟摆着伊梦最爱的蟹粉狮子头。大太太亲自给她布菜时，状似无意地问："听说你识字？可读过《女诫》？"桃桃正捧着碗发愣，突然被塞了块玫瑰酥在嘴里。伊梦余光瞥见大太太给她擦嘴角的动作，那帕子上熟悉的忍冬香让她心头一跳。
"回太太的话，略识得几个字。"伊梦舀了勺莼菜羹，故意让袖中的《九转丹诀》露出半角，"不过更爱看些杂书。"大太太的筷子在空中顿了顿，忽然转头对门口吩咐："明日去书坊，把那套新刻的《本草纲目》买来。"
月光漫过窗纱时，桃桃在外间睡得正香。伊梦着腕上的红绳——这是她出生的时候就被系上的。妆奁抽屉里，不知何时被人放了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里头装着晒干的茉莉，闻起来就像记忆里娘亲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