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她看到谢老夫人咳得厉害，心中一紧。药虽然送进去了，但在这寒风里赶路，药效恐怕也有限。必须想办法让队伍停下，至少让老夫人能喝口热水！
机会很快来了。官道前方出现一片稀疏的小树林，旁边还有一条结了薄冰的小河。
“头儿！歇会儿吧！弟兄们冻得够呛，马也得喝口水啊！”一个冻得鼻涕首流的年轻差役大着胆子向钱老六喊道。
钱老六其实也冻得够呛，闻言勒住马，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萎靡不振的队伍，尤其是那几个几乎走不动的老弱，啐了一口：“真他娘的晦气！行，就歇一炷香！生火！给老子烤烤！罪奴不许靠近火堆，都给老子在风口待着！”
差役们如蒙大赦，纷纷冲向小树林边缘背风处，七手八脚地收集枯枝生火。谢家众人则被驱赶到靠近河边的空旷风口处，寒风毫无遮挡地吹来，更是雪上加霜。谢老夫人被安置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咳得几乎喘不上气。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这样下去不行！她目光扫过那些忙着生火取暖、注意力分散的差役，又看了看不远处脸色凝重、戴着镣铐无法靠近的谢珩。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谢珩微微颔首，眼神示意：见机行事，小心。
苏晚会意。她推着独轮车，装作要去河边取水，慢慢靠近谢老夫人和王嬷嬷所在的位置。独轮车上堆着的破行李，正好形成遮挡。
“嬷嬷，给老夫人喝点水吧？”苏晚粗着嗓子，将车上一个破旧的水囊递过去。水囊是空的，但里面……早己被她偷梁换柱！
王嬷嬷一愣，看到苏晚使的眼色，瞬间明白。她接过水囊，拔开塞子，一股极淡的、带着甜味的药香飘出。她心中狂喜，连忙小心翼翼地喂给老夫人喝了几口。
温热的、带着药味的液体滑入喉咙，老夫人剧烈的咳嗽奇迹般地缓和了一些，喘息也平稳了不少。她浑浊的眼睛感激地看了一眼苏晚，虽然看不清容貌，但知道这就是送药的人。
就在这时，一声粗鲁的呵斥传来：“喂！那个推车的！鬼鬼祟祟干什么呢？滚过来给老子打水！老子要烫酒！”
是钱老六！他坐在火堆旁，把随身带的酒囊扔了过来，正好砸在苏晚脚边。
苏晚眼底寒光一闪，但面上立刻堆起卑微讨好的笑容：“诶！是是是，军爷！小的这就去！” 她弯腰捡起酒囊，快步走向河边。
河面结着薄冰。苏晚蹲下身，用石头砸开冰面，舀起刺骨的河水。她背对着火堆和差役，动作麻利地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金属扁壶，里面装满了滚烫的开水。她迅速将大部分开水倒入酒囊，只留了一点点，然后才灌入冰冷的河水混合。
“军爷，您要的水！”苏晚捧着酒囊，小跑着送到钱老六面前，双手奉上，姿态放得极低。
钱老六斜睨了她一眼，一把夺过酒囊，入手竟感觉有些温热？他狐疑地拔开塞子，一股浓烈的劣质酒气混合着水汽扑面而来。他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入喉温热，正好驱寒！虽然味道有点淡，但这大冷天能喝上口热乎的，简首舒坦！
“嗯，算你小子有点眼色！”钱老六满意地咂咂嘴，又灌了几口，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他看苏晚还杵着，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吧滚吧！别碍眼！”
“谢军爷！谢军爷！”苏晚点头哈腰地退下，重新混入仆役群中，松了口气。第一步，用一点微不足道的“热水”暂时安抚住钱老六，给老夫人争取到一点喘息喝药的时间，成了！
然而，好景不长。休息结束，队伍重新启程。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一个意外发生了。
谢珩的幼弟谢瑄，一个才八岁的男孩，又冷又饿，体力不支，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脚踝顿时肿了起来，疼得他哇哇大哭。
“小瑄！”谢大少夫人惊呼，想扑过去，却被绳索束缚。
“嚎什么嚎！小崽子找死！”负责看押这一段的，正是那个之前冻得流鼻涕的年轻差役，名叫孙二。他本就因为寒冷和烦躁憋着一肚子火，此刻见罪奴“惹事”，更是找到了发泄口。他骂骂咧咧地冲过来，扬起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脸就朝摔倒的谢瑄抽去！
鞭影带着呼啸的风声！眼看就要落在孩子单薄的身上！
“住手！”谢珩目眦欲裂，带着沉重的镣铐就想冲过去，却被另外两个差役用长枪死死架住！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灰扑扑的身影比谢珩更快！苏晚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仆役队伍中扑出，用自己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挡在了谢瑄身前！
啪——！
浸了水的皮鞭带着刺骨的力道，狠狠抽在苏晚的背上！破旧的棉袄瞬间被撕裂一道口子，皮开肉绽！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死死护住了身下的孩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钱老六都立马看了过来。
孙二也愣住了，他没想到一个低贱的仆役竟敢冲出来挡鞭子！
“军爷息怒！军爷息怒！”苏晚强忍着背后火辣辣的剧痛，迅速转身，依旧保持着卑微的姿态，对着孙二连连作揖，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和讨好
“小孩子不懂事，摔了一跤，惊扰了军爷！小的该死！小的替他挨打！求军爷高抬贵手！他脚崴了，实在走不动了，再打……怕是会耽误行程啊！”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从怀里摸出两个热乎乎的、用油纸包着的白面馒头，飞快地塞进孙二手里。
“这……这是小的藏起来孝敬您的！还热乎着！您暖暖身子！” 馒头温热柔软的触感透过油纸传来，在寒风中散发着的麦香。
孙二下意识地捏紧了馒头，那温热和香气瞬间驱散了他一部分戾气。他看了看苏晚背上渗血的鞭痕，又看了看她手里那两个白胖的馒头，再想到钱老六催促赶路的命令……
他脸上的凶恶僵住了，举起的鞭子也缓缓放下。他掂量了一下馒头，又看看被苏晚护在身后、吓得忘了哭的谢瑄，最后瞪了苏晚一眼，恶声恶气地道：“哼！算你小子识相！看好那小崽子！再敢耽误老子赶路，连你一起抽死！滚回去！”
苏晚如蒙大赦，赶紧拉着吓傻的谢瑄回到仆役队伍。谢珩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看着苏晚背上那道刺目的鞭痕和苍白的侧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和心疼在他胸腔里翻涌！
而钱老六骑着马溜达过来，目光在孙二手里的白面馒头上扫过，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低着头、仿佛吓破胆的苏晚，眼中贪婪的光芒更盛了。看来，这群罪奴里，还藏着点“油水”？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