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将殿门处的残骸照得通明。十二名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鱼贯而入,腰间悬着的鎏金令牌随着步伐晃动,其上"钦天"二字刺目如血。为首之人约莫西十岁上下,面白无须,眉眼间凝着一股阴鸷的锐利。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在机关兽残骸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苏云舒染血的衣襟上。
"本官钦天监少卿裴琰。"他抬手示意侍卫止步,自己向前迈了两步,靴底碾过一块焦黑的机关碎片,"奉旨查探天工谷异动,没想到……竟撞见这么有趣的场面。"
苏云舒不动声色地将矩子令往袖中藏了藏。裴琰的目光如毒蛇般黏腻,让她想起永宁侯府那些专门处理"脏事"的幕僚。
顾砚山上前半步,恰好挡住裴琰审视的视线:"裴大人来得正好。这具血傀机关突然暴起伤人,若非我们侥幸……"
"血傀?"裴琰眉梢一跳,突然俯身拾起机关兽胸腔掉落的赤色晶石碎片。晶石内部那张扭曲的人脸己经模糊,却仍能辨出几分狰狞。他指尖微微发颤,声音却愈发轻柔:"墨家禁术……有意思。顾公子博闻强识,连这等秘辛都知晓?"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顾砚山面色不改:"家父曾任工部侍郎,对机关术略有涉猎。"
"是吗?"裴琰轻笑一声,突然转向苏云舒,"这位姑娘看着面生。能从天工谷机关阵中活下来,想必不是寻常人。"
苏云舒尚未开口,怀中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矩子令在发烫!她余光瞥见裴琰垂在袖口的手指正以某种诡异节奏轻叩,指间一枚墨玉扳指泛着不自然的幽光。
是探灵术!他在搜寻什么!
"民女只是医者。"她故意露出腕间伤痕,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在地面溅开几朵红梅,"随顾公子入谷寻药,不幸遭遇机关……"
话音未落,矩子令的灼热感突然暴涨!苏云舒闷哼一声,袖中传来细微的"咔嚓"声——令牌表面裂开一道细纹!
裴琰眼中精光乍现,正要上前,顾砚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唇角溢出。同命契的蓝纹在二人衣袍遮掩下同时亮起,苏云舒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口炸开,踉跄着扶住墙壁。
"顾公子!"裴琰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你受伤了?"
"无妨……"顾砚山抬手拭血,指腹却按在了颈侧幽蓝纹路上。裴琰瞳孔骤缩——那纹路在火光映照下,竟隐约浮现出星辰轨迹般的微光!
"星纹?!"裴琰失声惊呼,随即强自镇定,"顾公子身上这伤……"
"谷中瘴气所蚀。"顾砚山放下手,从容整理衣领遮住纹路,"裴大人若再耽搁问话,恐怕我等真要毒发身亡了。"
裴琰面色阴晴不定,最终退后一步:"来人!送顾公子和这位姑娘出谷医治!"
侍卫们正要动作,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越鹤唳。众人回头,只见一只翼展近丈的雪白机关鹤掠过残破殿门,鹤背上跳下一名身着月白长袍的青年,腰间悬着一柄无鞘细剑,剑身通体透明如冰。
"裴大人好大的官威。"青年笑吟吟拱手,目光却冷如寒潭,"家师感应到墨髓池异动,特命我来查看。这两位既是伤者,不如交由我们天机阁照料?"
裴琰脸色瞬间难看:"墨家余孽也配插手朝廷事务?"
"余孽?"青年挑眉,透明剑身突然泛起霜花般的纹路,"裴大人慎言。天机阁虽承墨家遗脉,却是陛下亲赐'护国神机'匾额的正统。您这话……莫不是在质疑圣裁?"
剑拔弩张之际,地面突然传来微弱震动。墨髓池中残存的星辉剧烈翻涌,穹顶晶石接连爆裂!
"谷要塌了!"有人惊呼。
青年趁机抓住苏云舒和顾砚山的手腕:"走!"
机关鹤振翅而起,堪堪避开坠落的巨石。苏云舒在呼啸风中回头,看见裴琰阴毒的目光如附骨之疽般追来,而他手中那块赤色晶石碎片,正诡异地渗出一缕血丝,钻入他的扳指……
***
机关鹤降落在悬崖边的竹台上。青年收剑入鞘,转身时袖口滑出一块玉牌——正面雕着星轨,背面刻"天机"二字。
"在下天机阁首徒白露。"他递来两枚青色药丸,"二位身上墨髓之气太浓,服下这个可遮掩三日。"
顾砚山没有接:"白公子为何相救?"
白露轻笑:"因为你们身上有矩子令的气息。"他忽然贴近苏云舒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还有……你袖中令牌的裂痕,是'噬灵咒'造成的。裴琰那枚扳指,是用当年叛出墨家的'鬼手'裴寂指骨所制。"
苏云舒浑身紧绷。白露却己退开,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展开:"三日后子时,金鳞阁拍卖会。有人要卖一块刻着'骁骑'二字的玄铁残片……你们应该感兴趣。"
竹简上画着的,赫然是苏云舒那半枚虎符的另外一半!
夜风骤起,吹散白露最后一句话:"小心裴琰。他找的不是令牌……是能控制'矩子魇'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