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响,苏云舒己经立在醉仙楼飞檐的阴影里。她腕间的同命契蓝纹正在缓慢熄灭,像一盏将尽的油灯——这不对劲,若顾砚山当真殒命,契约应当彻底破碎而非如此诡异地渐弱。
瓦片传来细微的震动。白露如一片雪落在她身侧,透明剑锋上还凝着未化的霜。
"他没死。"白露突然开口,剑尖挑起苏云舒袖中玉扣,"这是天机阁的'离魂玉',能暂时切断同命契联系。顾公子早料到要用这招。"
楼顶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鸦鸣。
白露脸色骤变,一把拽住苏云舒跃上最高处的鸱吻。月光下,整座金鳞阁正在他们眼前扭曲——飞檐斗拱如蜡般融化,露出内部森然铁骨,那些雕花窗棂竟全是精密的齿轮伪装!
"是机关幻阵!"白露的剑嗡鸣着指向阁顶,"看北斗!"
苏云舒仰头,瞳孔猛地收缩。本该在北方的北斗七星,此刻竟诡异地环绕着金鳞阁排列。第七星"摇光"的位置,赫然悬着一枚赤红如血的晶石!
"血傀核心……"她突然明白过来,"金鳞阁本身就是最大的机关兽!"
白露的剑突然横在她颈前:"别动。"
冰冷的剑锋贴着她跳动的脉搏,苏云舒却盯着白露身后——月光在那柄透明剑身上投下的不是人影,而是一片旋转的星图!
"你不是来救我的。"她缓缓松开握着虎符的手,"天机阁要什么?"
"聪明。"白露忽然笑了,剑尖轻挑她衣襟露出半截矩子令,"三件事:第一,虎符归你,但我要拓下星纹;第二,三日后子时去城隍庙地宫取顾砚山留给你的东西;第三——"
剑风骤起!苏云舒只觉得耳畔一凉,一缕断发被剑尖挑着递到她眼前。发丝在月光下竟泛着幽蓝微光,如同浸染了墨髓。
"你被'矩子魇'诅咒侵蚀的程度,比顾公子预估的严重十倍。"白露收起笑容,"这根头发里的蓝,是灵魂开始异变的征兆。"
***
城隍庙地宫比想象中更深。
苏云舒踩着渗水的石阶下行,虎符在怀中发烫。三日前白露那句"灵魂异变"像根刺扎在心头——她确实开始梦见些陌生的场景:雪原上列阵的黑甲骑兵,被血染红的祭坛,还有……一具悬在青铜巨树上的水晶棺。
地宫尽头是一间圆形石室。七盏长明灯按北斗方位排列,照出正中石台上静静躺着的人影。苏云舒呼吸一滞——是顾砚山!
他面色苍白如纸,双手交叠置于胸前,衣襟微敞处露出心口一道狰狞的新伤。伤口边缘凝结着幽蓝晶簇,像是一簇冰做的荆棘从体内生长出来。最骇人的是,七盏灯的火焰全都诡异地向他倾斜,仿佛被什么无形之力牵引。
"别碰他。"
石室阴影里走出个佝偻老者,手中提着的青铜灯盏里跳动着绿色火焰。老人枯瘦的手指间缠着红线,线的另一端竟连在顾砚山心口的晶簇上!
"老朽乃天机阁守灯人。"老人咳嗽着指向顾砚山,"他强行分离体内墨髓,遭反噬冰封。这些灯若灭一盏,神魂便散一分。"
苏云舒上前两步,突然僵住——顾砚山颈侧的星纹正在缓慢移动,如同活物般向心口伤口汇聚。更可怕的是,她袖中的矩子令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出,悬在顾砚山上方嗡嗡震颤!
"果然如此……"守灯人叹息,"星纹引令,他是真正的——"
"哗啦!"
石室顶部的八卦盘突然碎裂!一道黑影如鹰隼般扑下,青铜面具在绿火中泛着死光。苏云舒矩子令横扫,乌光与面具人短刃相撞的刹那,她看清对方眉心龙纹中央嵌着的——正是金鳞阁顶那颗赤红晶石!
"潜蛟卫首!"守灯人惊呼着拽动红线,七盏灯火焰暴涨,"他追着星纹来的!"
面具人的刀锋突然变向,首取顾砚山咽喉!苏云舒不假思索扑到石台上,后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温热血迹浸透衣衫的瞬间,她怀中的虎符突然与矩子令共振,一道乌金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中浮现出浩瀚星图,顾砚山心口的晶簇"咔嚓"裂开。守灯人猛地扯断所有红线,嘶声大喊:"看星图!记住紫微垣的位置!"
苏云舒在剧痛中仰头。星图正中央,紫微星旁赫然浮现一枚蓝色光点——那光点的运行轨迹,与顾砚山颈侧星纹一模一样!
"他是……"
面具人的第二刀己经劈到眼前。千钧一发之际,石台上的顾砚山突然睁眼!
那双眼里没有瞳仁,只有一片浩瀚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