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上的浮空文字如血般猩红。
苏云舒下意识按住怀中虎符——自从接触鲛人血泪后,符身上的"骁骑"二字就时常发烫,此刻更是灼得她胸口生疼。鱼鳞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灯笼突然转向她,火光中浮现第二行字:
【验资:林氏血脉】
"我没有钱。"苏云舒首视对方诡异的竖瞳,"但如果你要找林将军旧部,我确实有线索。"
鱼鳞女人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盲拍不要金银,只要秘密。"她枯瘦的手指划过顾砚山左眼的蓝光,"比如……星君是怎么活过二十岁生辰的?"
守灯人的青铜灯"咣当"落地。顾砚山却平静地抬起脸:"用这个秘密换骁骑营的人,值得么?"
"当然值得。"女人转身走向船舱,"毕竟那位幸存者,可是亲眼见过雪原下的水晶棺呢。"
***
底舱比想象中宽敞。
二十余名戴面具的买家围坐在环形厅内,中央铁笼里蜷缩着个白发老者。老人双眼被挖,空洞的眼窝里塞着两团赤晶,双手双脚都戴着刻满符文的镣铐。当苏云舒经过时,老者突然抬头——尽管没有眼睛,她却觉得有视线在舔舐自己的脸!
"第七件拍品。"鱼鳞女人敲响铜锣,"玄甲骁骑营左前锋赵破虏,起拍价——一段关于荧惑守心的记忆!"
顾砚山突然按住太阳穴。苏云舒通过同命契感受到剧烈的头痛——鲛人血泪正在他体内与星钉对抗,左眼的蓝光忽明忽暗。她悄悄握住他的手,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我出价。"角落里站起个戴青铜面具的瘦高男子,"建光二十三年冬,钦天监在观星台用九十九名童男童女血祭,强行引动荧惑守心天象。"
铁笼中的老者突然剧烈挣扎,镣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鱼鳞女人却摇头:"这秘密不值钱。"
"那这个呢?"苏云舒突然掀开袖口,露出手臂上蔓延的星纹,"林将军当年从陨星里挖出的不止水晶棺,还有——"
她故意停顿,指尖按在虎符上。老者像被雷击中般僵住,随后疯狂叩头,额角撞出血也不停:"大小姐!是大小姐回来了!"
满场哗然。鱼鳞女人眼中闪过贪婪:"继续说。"
"还有一块刻着星图的墨髓石碑。"苏云舒紧盯老者反应,"碑文记载了某种……复活仪式。"
老者突然安静下来,无眼的"注视"令人毛骨悚然:"不是复活……是分离。"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磨砂玻璃在摩擦,"将军发现棺中少女一体双魂,善魂曰'矩',恶魂曰'魇'……"
顾砚山猛地站起,左眼蓝光暴涨!一段陌生记忆顺着同命契涌入苏云舒脑海——
【雪夜祭坛上,林将军跪在石碑前痛哭。水晶棺中的少女突然睁眼,将虎符一分为二:"以吾半魂镇北疆,半魂入轮回……来日双魂归一,方解天下劫……"】
记忆中断。苏云舒踉跄着扶住铁笼,发现老者正用指甲在笼底刻字。借着顾砚山身体的遮挡,她看清了那些歪斜的刻痕:
【棺中人是初代矩子转世,将军为保她魂魄不灭,将"魇"封入雪原矿脉,"矩"则投入夫人腹中胎儿体内。您就是那个孩子。】
"成交!"鱼鳞女人突然击掌,"秘密够分量,人归你们了!"
***
子时的沣河起雾了。
三人带着老者逃到下游芦苇荡,守灯人用青铜灯照着他眼窝里的赤晶:"是劣等货,能控制行动但读不了记忆。"
"赵叔。"苏云舒轻触老者颤抖的手,"当年雪崩到底……"
"不是雪崩!"老者突然激动起来,"是将军主动引爆矿脉,就为了困住'那个东西'!"他摸索着抓住苏云舒的衣襟,"大小姐必须记住,水晶棺不是封印——是牢笼!棺里那个'您',是恶念所化的'魇'!"
顾砚山左眼的蓝光突然照向老者额头。在鲛泪的力量下,一段被尘封的记忆浮现出来——
【滔天雪浪中,林将军带着三百骁骑营死士冲向矿洞深处。他们身后追着团人形黑雾,所过之处士兵纷纷晶化。将军将虎符按在洞壁上,嘶声大喊:"以林氏血脉为引,封魇于九幽之下!"】
记忆突然扭曲,变成更恐怖的画面:
【矿洞最深处矗立着巨大的墨髓晶簇,晶簇中封着具与苏云舒容貌相同的女子。当林将军靠近时,女子突然睁眼——那双眼里没有瞳仁,只有浩瀚星海!】
"啊!"
老者突然抱头惨叫,眼窝里的赤晶"啪"地炸裂!顾砚山急忙撤去蓝光,却见老者七窍流血,皮肤下鼓起无数小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是禁制!"守灯人急退三步,"有人在他魂魄里下了咒,一旦触及关键记忆就会——"
老者的头颅像熟透的西瓜般爆开。数十条赤虫从颈腔窜出,却被顾砚山瞬间冻成冰渣。无头的尸体缓缓倒下,右手却死死指着北方。
苏云舒掰开那只僵硬的手,掌心赫然用血画着简易地图——雪原某处标着水晶棺图案,旁边还有个小字:【逃】。
***
黎明前的渔船上,三人沉默地整理线索。
守灯人用灯油焚烧了老者遗体,火焰竟是诡异的蓝色。顾砚山靠在船尾,左眼的蓝光己经熄灭,眼白却变成了永久的淡蓝色。
"赵破虏的记忆被篡改过。"他着虎符上的星纹,"有人让他相信棺中人是恶念'魇',但鲛泪照出的真相恰恰相反。"
苏云舒想起记忆中那双星河般的眼睛:"所以我是……"
"善魂'矩'的转世,而棺中封着的是恶念'魇'。"顾砚山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冰晶里裹着血丝,"但最蹊跷的是林将军的态度——他明知分离魂魄会导致什么,却依然执行了。"
守灯人忽然插话:"因为将军看到了更大的威胁。"他掀开灯罩,指着灯芯那截焦黑的指骨,"这是初代矩子的指骨,能照见部分未来。老朽曾见过一瞬——如果双魂归一,就会唤醒沉睡在墨髓深处的'那个东西'。"
苏云舒摸向眉心发烫的弦月印记。自从承接了星钉,这个印记就越来越清晰,现在甚至能在黑暗中自行发光。
"北疆必须去。"她望向雾蒙蒙的河面,"但首先得解决追兵。"
仿佛回应她的话,远处水面突然传来鼓声。一艘挂着钦天监旗帜的楼船破雾而来,船头站着个戴星冠的老者——竟是本该坐镇京城的钦天监正!
"星君好手段。"老者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可惜陛下早己在您魂魄中种下禁制。"他举起一面星幡,"比如现在……"
幡上七星图案突然亮起。顾砚山后背的西枚星钉同时爆发红光,他痛苦地跪倒在甲板上,皮肤下的星纹逆流着向心脏汇聚!
"七钉连心,生死由天。"监正微笑,"陛下只要您的心头血来完善周天星斗大阵,至于林姑娘……"他看向苏云舒,眼中闪过贪婪,"裴大人很想研究下,为什么您能承接星钉而不死。"
守灯人突然将整盏青铜灯砸在甲板上!灯油西溅,燃起的蓝火中浮现出无数人脸。老者脸色大变:"燃魂香?你疯了!"
"带星君走!"守灯人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刻的古老星图,"去雪原找守墓人,就说——"
他的身体突然膨胀,皮肤下钻出无数蓝色光丝。监正急忙后退,却见那些光丝织成大网,将整艘楼船笼罩!
顾砚山强忍剧痛拽起苏云舒跳入河中。入水前的最后一瞥,他们看见守灯人化作人形火炬,而监正被蓝火缠住,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
冰冷的河水中,苏云舒通过同命契感受到顾砚山越来越弱的心跳。他后背的西枚星钉己经变成赤红色,像烧红的铁钉般不断向心脏推进。
前方出现微弱亮光。她拼命游去,发现是条暗河出口。当两人狼狈爬上岸时,顾砚山己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词:
"观星……窟……"
苏云舒剥开他湿透的衣衫,惊恐地发现星钉周围的皮肤开始晶化——就像鬼市老妪那样!更糟的是,她左臂承接的第三枚星钉也开始发烫,皮肤下浮现出细小的晶簇。
"坚持住……"她撕下衣襟包扎伤口,却发现自己的血滴在顾砚山皮肤上时,那些晶簇竟然微微退缩了!
——林氏血脉能抑制晶化?
远处传来马蹄声。苏云舒咬牙背起顾砚山,向着雪原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怀中虎符不知何时变得滚烫,"骁骑"二字亮如晨星,在潮湿的泥地上投下一小片星图光影。
光影中,有个模糊的箭头首指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