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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吞没了所有足迹。
苏云舒和顾砚山在齐腰深的积雪中跋涉了整整一夜。青蚨蛊在心口规律地搏动着，像第二颗心脏，将两人的生命体征牢牢绑定。借着蛊虫的感应，苏云舒能"看"到顾砚山体内剩余三枚星钉的位置——那些赤红色的异物如同毒蛇般盘踞在他心脉附近，每一次心跳都会引发细微的晶化。
"还有十里。"顾砚山停下脚步，左眼的蓝光穿透雪幕，"前面有座废弃烽燧。"
雪原上的黑石烽燧像颗獠牙刺向天空。当两人艰难地爬上顶层时，苏云舒的左臂雷纹突然自发亮起——烽燧的瞭望台上，七具尸体呈北斗状排列，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被掀开，里面结满赤色晶簇。
"是传讯兵。"顾砚山检查最近的一具尸体，"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尸体手中紧攥着半截焦黑的竹筒。苏云舒掰开他僵硬的手指，竹筒内壁刻着潦草的军报：
【腊月初七，潜蛟卫屠尽白狼村三百口。死者创口泛赤光，疑似血傀术。按骁骑旧例，己焚村封井。乞援。】
落款是"骁骑营戍卒赵十七"。
"白狼村……"顾砚山展开墨守诚给的地图，"在我们去矿洞的必经之路上。"
苏云舒用雷击木拨弄尸体头部的赤晶。晶簇内部隐约可见蜈蚣状的虫子，但比起之前见过的母虫，这些虫子的头部多了一道金线。
"新型血傀。"她突然想起皇陵地宫看到的青铜人偶，"裴琰在改良操控方式。"
顾砚山用青铜剑撬开另一具尸体的胸腔。本该是心脏的位置，赫然嵌着块刻满符文的赤晶，晶面反射出诡异的人脸——竟是三皇子！
"不对劲。"他猛地后退，"这些不是普通传讯兵，是……"
尸体突然集体抽搐！七具尸体的赤晶同时爆裂，飞出的虫群在空中组成一幅动态画面：
【雪原边缘的村落里，披着潜蛟卫皮甲的士兵正在屠杀村民。他们武器上沾染的赤光所到之处，连积雪都开始晶化。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口古井边——井水泛着诡异的蓝紫色，与水晶棺的光柱同色！】
虫群组成的画面突然扭曲，化作一行血字：
【林氏女，我在矿洞等你】
字迹消散时，所有赤虫同时自燃，刺鼻的腐臭味弥漫在烽燧内。苏云舒的虎符在怀中剧烈震动，当她取出时，符身上的"骁骑"二字竟渗出鲜血，在雪地上绘出简略路线——终点正是被屠的白狼村！
***
白狼村的惨状比想象中更骇人。
尚未熄灭的余火中，焦尸保持着逃跑的姿势。顾砚山用星力冻结了村口的赤晶污染，但越往村中心走，晶化现象越严重。水井边的土地己经完全变成了赤红色，踩上去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不是普通屠杀。"苏云舒蹲下检查一具孩童的尸体，"他们在收集什么。"
孩子大张的嘴里，舌头被齐根割去。类似的伤口出现在所有尸体上——有的缺耳朵，有的少指甲，还有被挖走眼珠的。
顾砚山突然拽着她后退三步："井里有东西。"
幽深的井口飘出蓝紫色雾气。苏云舒左臂的雷纹自发亮起，电流在皮肤表面形成细密的网。当她靠近井沿时，水面突然映出一张陌生的脸——那是个戴青铜面具的女子，面具额心刻着弦月印记！
"阿姊……别看！"
顾砚山的警告晚了一步。井水中的女子突然摘下面具，露出与苏云舒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这张脸上布满了黑色纹路，眉心弦月印记完整无缺。
"终于见面了，我的半身。"水中的"她"轻笑，声音如同冰锥刮擦玻璃，"想知道林将军为什么甘愿赴死吗？"
一段记忆碎片顺着视线强行灌入苏云舒脑海：
【雪原矿洞深处，林将军跪在水晶棺前痛哭。棺中少女睁开星河般的眼睛："以吾半魂镇北疆，半魂入轮回……来日双魂归一，方解天下劫……"将军颤抖着割开手腕，将血涂在棺盖上："臣发誓，必让'矩'之魂远离此地……"】
记忆突然扭曲，变成更恐怖的画面：
【将军转身时，棺中少女的脸突然爬满黑纹，嘴角咧到耳根："你错了……需要远离的不是'矩'……是'魇'啊……"】
"啊！"
苏云舒踉跄后退，七窍渗出鲜血。顾砚山一把将她拉离井口，青铜剑斩向水面——剑锋触及井水的刹那，整口井突然结冰！
冰层下传来"她"最后的低语："来找我吧……我们本该是一体……"
***
村尾祠堂是唯一没被焚烧的建筑。
推开斑驳的木门，腥臭味扑面而来。祠堂中央摆着口青铜缸，缸内浸泡着几十个玻璃罐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不同的人体器官。
"是血脉标记。"顾砚山检查罐子上的符咒，"他们在筛选林氏后裔。"
苏云舒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自从井边幻象后，眉心印记就灼痛难忍。当她靠近最大的那个罐子时，虎符突然跳出衣襟，"铛"地贴在罐壁上——
罐中漂浮的是一颗心脏，心尖处有个清晰的弦月形胎记！
"这是……"
祠堂房梁突然断裂！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六条手臂同时抓来。顾砚山推开苏云舒，青铜剑与三条手臂相撞，火花西溅。
血傀王！
这怪物比昨夜更巨大了，三个头颅只剩下中间赵破虏的模样，但脖颈处又增生出西个肉瘤，隐约能看出人脸轮廓。最骇人的是它胸口镶着块镜面赤晶，晶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皇陵地宫的景象——裴琰正跪在三皇子面前，献上某个刻满星纹的匣子！
"星君……别挣扎了……"怪物发出赵破虏的声音，"陛下答应……留你全尸……"
顾砚山左眼蓝光暴涨，星力在周身形成冰风暴："赵叔，安息吧！"
青铜剑裹挟着雷光刺入怪物胸口镜面。赤晶"咔嚓"裂开的瞬间，皇陵景象突然实体化——三皇子的虚影从裂缝中踏出，手中握着三枚银光闪闪的主钉！
"七弟，好久不见。"虚影轻笑，"父皇很想念你的心头血呢。"
三枚主钉突然飞向顾砚山！苏云舒想扑过去阻拦，血傀王却用两条手臂缠住她。眼看主钉就要刺入顾砚山心口，祠堂角落突然射来一道金光——
"嗖！"
那杆插在矿洞口的林字长枪破空而来，精准击碎三枚主钉！枪身余势不减，将血傀王钉在墙上。怪物惨叫着挣扎，伤口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无数赤虫！
"走！"
陌生的男声在门口响起。苏云舒回头，看见个披着玄甲残片的高大身影。那人脸上戴着破损的青铜面具，露出的皮肤布满晶化痕迹。
"骁骑营左前锋杨锐。"他扯下面具，露出半张骷髅般的脸，"奉将军遗命，接大小姐回家。"
***
矿洞前的缓坡上，三人短暂休整。
杨锐从怀中掏出个锡壶，灌了口墨绿色的液体。喝完后他溃烂的脸颊竟然稍稍愈合了些："血傀王只是开胃菜，裴琰在矿洞里准备了大礼。"
苏云舒盯着他颈部的玄甲残片——那片铁甲内侧刻着星图，与虎符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你真是骁骑营的人？"
"曾经是。"杨锐露出左臂，上面有个被赤虫蛀空的洞，"现在是'守棺人'。"他指向矿洞口的长枪，"那杆枪是将军最后的封印，出就意味着……"
顾砚山突然咳嗽起来，青蚨蛊的纹路在他心口疯狂闪烁。杨锐脸色大变："你们种了青蚨蛊？"他一把扯开顾砚山的衣襟，"胡闹！这会让'魇'更容易找到你们！"
苏云舒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臂的雷纹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紫色，像是被什么污染了。更糟的是，虎符上的"骁骑"二字正在褪色，仿佛力量被抽走。
"听着丫头。"杨锐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将军当年分离魂魄，不是为了保护世人，是为了保护'魇'。"
"什么？"
"初代矩子的恶念太强大，必须用善念'矩'来稀释。"他指向矿洞，"而水晶棺里那个，才是真正的'矩'之魂！"
顾砚山猛地抬头："那苏云舒是……"
杨锐的独眼中流下血泪："她是将军用禁术创造的'容器'，专门用来封印'魇'的杀戮欲望。"
矿洞深处突然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像是某种巨大的冰层破裂。杨锐脸色惨白："来不及了……棺开了……"
他突然拔出腰间匕首，割下自己左臂上最后完好的皮肤——那下面赫然刻着与虎符相同的星图！
"拿着这个。"他将血淋淋的皮塞给苏云舒，"进洞后贴在眉心，能暂时抵抗'魇'的呼唤。"
远处的矿洞口，蓝紫色光柱突然变成漆黑。风雪中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像是有人拖着锁链在行走。
杨锐转身面向矿洞，残破的玄甲在风中叮当作响："我会尽量拖住她……记住，见到棺椁时，把虎符塞进'矩'的嘴里！"
他大笑着冲向黑暗，背影与记忆中的林将军渐渐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