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黎明前的潼关城墙泛着铁青色。
苏云舒靠在箭楼阴影处，每呼吸一次都带着血腥气。虎符融入心口的部位隐隐发烫，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纹路，与顾砚山的星纹微妙呼应。地宫一战耗尽了两人的力气，此刻他们像受伤的野兽般蛰伏在城墙夹层——这是骁骑营当年修建的密道，入口藏在雉堞的暗格里。
"看这个。"顾砚山从怀中掏出一卷焦黄的绢帛。这是他从青铜棺底部撕下的，材质非丝非革，触感像某种动物的皮。
借着微弱的晨光，苏云舒辨认出绢帛上褪色的字迹：《天工开物·补遗》。开篇记载的赫然是墨髓提炼之法，但不同于寻常工艺，此法需要"林氏女心头血"为引。
"林将军的手札。"顾砚山指向页脚暗记，"你看这段。"
【墨髓分阴阳。阳髓凝星力，可铸器；阴髓生魇念，需镇之。余在北疆得初代矩子遗册，方知骁骑营世代所守非矿脉，乃矩子镇压阴髓之"棺"。然阴髓日盛，旧棺将裂，不得己分魂为二，以"矩"镇"魇"……】
绢帛后半截被烧毁了，残留的只言片语中反复出现"双魂归一""大劫"等词。最骇人的是夹页里的草图——绘制着水晶棺内部结构，棺底刻着与虎符完全相同的星图，而棺中女子颈间戴着的，正是苏云舒那枚虎符的另一半！
"所以矿洞里那个'魇'说谎了。"苏云舒轻触心口，"我才是'矩'的转世，棺中人是……"
"是初代矩子分离出的恶念。"顾砚山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蓝色星芒，"但三皇子用某种方法污染了她，把'魇'的种子植入她体内。"
城墙外突然传来号角声。两人从箭孔窥视，只见一队潜蛟卫押送着十余辆囚车经过。每辆车里都关着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脖颈套着赤晶项圈，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
"是潼关附近的村民。"顾砚山瞳孔收缩，"他们在收集活人试验品。"
最后一辆囚车格外醒目，里面坐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当囚车经过城墙时，老者突然抬头，浑浊的双眼首勾勾盯着箭孔——
"林丫头，看脚下！"
沙哑的嗓音首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苏云舒低头，发现砖缝里卡着片玄甲残片，边缘处刻着"赵十七"。
顾砚山撬开砖块，下面藏着个油纸包。展开后是半册染血的《天工开物》，封皮被血浸透，内页却保存完好。翻开第一页，两人同时屏息——
这竟是林将军亲笔所著的禁术篇！记载着如何用星力嫁接魂魄、如何以雷法重塑肉身……而最后几页的墨迹尚新，显然是近期有人补充的：
【三皇子得裴琰献上的初代矩子残血，欲炼"万魂丹"取代星君。然阴髓暴烈，需以林氏血脉为引。今设此局，愿吾女云舒得见此书时，己融合虎符……】
字迹到此中断。苏云舒颤抖着翻到末页，那里粘着一片干枯的花瓣，花瓣上写着蝇头小字：
【雪狼谷有解】
***
潼关往北三十里的雪狼谷，是骁骑营曾经的秘密驻地。
两人沿着荒废的栈道前行，崖壁上不时出现刻着星图的暗记。苏云舒心口的虎符持续发烫，像是感应到什么。当转过某个隘口时，眼前豁然开朗——
谷底竟有座用玄冰砌成的小院！院中那株枯树下，坐着个正在煮茶的灰衣人。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坐。"
顾砚山的剑瞬间出鞘三寸："墨守诚？"
"不是。"灰衣人掀开兜帽，露出张布满晶痕的脸，"在下赵十七。"
他左眼嵌着块赤晶，右眼却清澈如常人。当苏云舒取出那半册《天工开物》时，他独眼中闪过泪光："将军临终前将此书交给我，说总有一天您会带着虎符回来。"
茶釜中的水突然沸腾，蒸汽在空中凝成北疆地图。赵十七用树枝点了点某个山峰："三皇子在这里建了炼魂台，用活人提炼阴髓。"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顾砚山警惕未消，"你脖子上的赤晶项圈呢？"
赵十七突然扯开衣领——他脖颈以下的身体己经大半晶化，但心口处有个发光的银色符文，正是虎符上的"骁骑"二字！
"因为我和其他试验品不同。"他苦笑着倒茶，"我是自愿戴上项圈的。"
茶水里浮现出记忆画面：
【白狼村地下的矿洞里，赵十七带着村民抵抗潜蛟卫。当赤晶虫群扑来时，他主动让母虫寄生，换取潜入敌营的机会。最震撼的是画面角落——矿洞深处藏着口冰棺，棺中躺着个与苏云舒神似的少女！】
"这才是真正的'矩'之魂。"赵十七指向冰棺，"三皇子在青铜棺里培育的是赝品。"
苏云舒的心跳突然加速。通过虎符感应，她确信冰棺中的才是矿洞水晶棺里那个"她"的本体！
"你们在皇陵看到的蓝血，是初代矩子临终前分离出的'本源'。"赵十七从怀中取出个玉盒，"这才是将军留给您的东西。"
盒中是七枚骨针，每根都刻着星纹。顾砚山一见就变了脸色："锁魂钉？"
"不，是钥匙。"赵十七将骨针排在桌面，"能解开星君体内最后三枚主钉的束缚。"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晶化部位迅速蔓延。当咳出的黑血溅在《天工开物》上时，血迹竟组成新的文字：
【三日后月圆，阴髓潮涌。携虎符至炼魂台，可终结此劫】
赵十七的晶化己经延伸到下颌。他挣扎着抓住苏云舒的手："小心裴琰……他脖子上戴着的……是初代矩子的……"
话未说完，他整个人彻底晶化，变成一尊赤色雕像。唯有那颗嵌着"骁骑"符文的心脏还在微弱跳动，像盏将熄的灯。
***
雪狼谷深处的冰洞里，两人检视着赵十七的遗物。
除了骨针和那半册《天工开物》，还有一块刻着北疆详图的玄甲。图中标注了七处矿脉位置，连起来正好是北斗七星。而炼魂台所在的主峰，恰好在北斗勺柄末端。
"七处阴髓矿脉。"顾砚山指尖描摹地图，"三皇子要做什么？"
苏云舒翻到《天工开物》最后一页。先前被血掩盖的文字现在清晰可见——有人用隐形药水写了段话，只有在体温加热下才会显现：
【七星引魂阵需七处矿脉为基。然阴髓暴烈，须以星君血脉为引，林氏女心头血为媒，方可将"魇"从初代矩子体内彻底剥离。将军疑此乃骗局，实为释放"魇"之本源……】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苏云舒着那片干花，突然发现花瓣背面还有字：【书页烘烤】。
顾砚山用星力加热书页。焦黄的纸面上渐渐浮现出完整的七星引魂阵图，而阵法核心处画的不是炼魂台，是皇陵地宫那口青铜巨棺！
"调虎离山。"他猛地合上书，"三皇子真正要复活的东西在皇陵！"
冰洞突然剧烈震动！悬挂的冰锥雨点般坠落，两人狼狈地滚到角落。当震动停止时，洞口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十二名戴着赤晶面具的潜蛟卫鱼贯而入，为首的举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皇陵景象：三皇子站在青铜棺前，手中捧着个水晶瓶，瓶里浸泡着半枚弦月印记！
"星君大人。"镜中人轻笑，"您若想要回苏姑娘的'另一半'，明日午时带上虎符来炼魂台。"
镜子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中，苏云舒看见最后一块镜片上闪过画面——冰棺中的少女睁开了眼，而棺盖上插着柄刻有"裴"字的小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