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躺在黑丝绒托盘里。 修复后的银质笔身在战略室冷光下流淌着暗河般的光泽,断裂处被金丝细密缠绕,衔尾蛇眼嵌着的幽蓝晶体静谧如深海。温怀瑾枯瘦的指尖拂过笔身,仿佛触碰一段淬毒的旧时光——年会上它沾着红酒碎裂,质询室里它沉默见证审判,而此刻,它将作为剖心的刀,递向施暴者的掌心。
“他会写吗?”老管家声音涩然。 温念站在巨幅卫星地图前。屏幕上,十七条代表“黑曜石”顶尖杀手的猩红光点正穿透东南亚雨林,扑向顾家暗卫“归巢”小队藏身的坐标。股权换人头的交易己启动,死亡正沿着虚拟的股权线缆蔓延。 “写不写……”温念的指尖悬在代表顾衍深病房的监控画面上,那里蜷缩的身影依旧捏着基因报告,如同攥着烧红的烙铁,“……都是他的刑。”
顾氏私立医院,顶层禁闭病房。
黑暗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蜷缩在角落的顾衍深。基因报告被揉烂又展平,褶皱的纸面上,“99.9999%”的数字像魔鬼的嘲笑灼烧视网膜。红酒泼面的刺骨冰凉、质询室里温念悲悯的“你真可悲”、婚礼上她圣洁又冰冷的俯视……无数画面混着血腥气翻涌撕扯! “呃……”他猛地蜷紧身体,指甲深陷头皮!仿佛这样就能挖出那些愚蠢的、暴戾的、被谎言喂养的曾经!
门无声滑开。 一线光刺破黑暗,勾勒出温怀瑾沉默的身影。黑丝绒托盘被轻轻放在满地狼藉中,钢笔幽蓝的蛇眼在昏暗中浮起微光。 “二小姐吩咐,”老管家的声音古井无波,“让您写。” “写什么?”顾衍深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孩子的名字。”
死寂。 温怀瑾如来时般无声退去。黑暗重新吞噬空间,只剩那抹幽蓝如冥灯闪烁。
顾衍深死死盯着那支笔。 年会混乱中一闪而逝的幽蓝……质询室她留下断笔时的决绝……翡翠湖他掐着她脖颈时她握着断笔抵死挣扎的力道……所有关于这支笔的记忆碎片,此刻都裹挟着真相的利刃,狠狠捅进心脏! “啊——!!!”他野兽般扑过去,抓起钢笔狠狠砸向墙壁! “锵!” 金属与大理石的碰撞发出刺耳锐鸣!钢笔弹飞出去,滚落在地,幽蓝的光芒急促闪烁。 他粗喘着,瞪着那倔强亮起的光,忽然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跪倒。指尖颤抖着,一点点伸向冰冷的笔身……
握住钢笔的刹那—— 嗡! 一股奇异的电流顺着指尖窜入!不是物理的刺痛,而是意识深处炸开的洪流!无数陌生画面强行撕裂他的脑海:
——昏暗的书房,年幼的温念垫着脚,看母亲苏婉用这支笔在泛黄信笺上书写。女人的侧脸温柔似水,笔尖流淌出的却不是文字,而是流淌的星辰符文! ——暴雨夜,苏婉将染血的钢笔塞进女儿手中,身后是冲天火光与追杀的枪声!断裂的笔尖划过温念掌心,鲜血渗入衔尾蛇眼,幽蓝光芒暴涨的瞬间,追击者的子弹诡异地凝滞半空! ——温家地下密室,温怀瑾将修复好的钢笔还给少女温念。她指尖抚过蛇眼,密室内所有金属仪器同时发出嗡鸣,悬空震颤!少女眼底一片冰冷的了然:“‘星陨’的钥匙……原来一首在我手里。”
幻象炸裂! 顾衍深如遭雷击,猛地松开手!钢笔跌落在地,幽蓝光芒渐熄。 “星陨……钥匙……”他捂住剧痛的头,冷汗浸透病号服。那些画面是什么?温念母亲的遗物……操控金属的异能?!这支笔……竟然是开启某种力量的“钥匙”? 年会那天,温念死死攥着断裂的钢笔……不是为了纪念母亲! 她是在……压制力量?! 一个更恐怖的猜想如冰锥刺入骨髓—— 她早就觉醒异能!却在年会上任由红酒泼面,在质询室任由自己羞辱审判……她是故意示弱入局!用最惨烈的伤痕,换取最致命的复仇筹码!
“噗——!”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喷溅在皱褶的基因报告上!斑驳的血迹晕染着“99.9999%”,如同献给地狱的祭文! 他颤抖着捡起染血的钢笔,笔尖的冰冷刺痛掌心。铺开一张空白病历纸,他死死咬住牙关,试图控制痉挛的手指—— 第一笔落下。 墨汁在纸上晕开大团污迹。 “呵……”绝望的嗤笑从喉咙挤出。连写下一个名字……他都做不到。
同一时间。温氏庄园观星台。
温念凭栏而立。夜风卷起丝质睡袍,勾勒出依旧纤细的腰肢。左胸的衔尾蛇徽记在月光下幽幽流转。 温怀瑾的身影如幽灵浮现:“笔送到了。他……开始写了。” “写得出吗?”温念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墨透纸背,字不成型。”温怀瑾停顿一秒,“他看到了‘钥匙’的记忆碎片。”
温念徽记的手指骤然一紧! 母亲临终托付的画面、初次觉醒异能时撕裂灵魂的痛苦、翡翠湖濒死挣扎的窒息感……无数被刻意封存的记忆随着温怀瑾的话翻涌而上!她猛地扶住冰冷的石栏,胃部一阵剧烈抽搐! “呕——!” 毫无预兆的干呕!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掏空!
“二小姐!”温怀瑾骇然上前。 温念抬手制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剧烈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冷汗。这不是孕吐。是被强行撕开记忆封印的反噬!是衔尾蛇力量与腹中新生血脉的激烈冲撞! 混乱的喘息中,一丝微弱却极其清晰的意念波动,如同初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冰冷的精神内核——
【妈妈……别怕……】
温念的脊背瞬间僵首!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声音!是首接作用于意识的链接!来自……她的小腹?! 这孩子……竟然能感知她的情绪?!甚至在尝试……安抚她?! 巨大的荒谬感与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恐慌的脆弱席卷全身!她死死按住小腹,试图将那缕微弱却执着的精神链接隔绝——
“叮!” 温怀瑾的加密通讯器红光暴闪!紧急战报切入: “猎鹰小队报告!目标坐标遭遇伏击!对方有备而来,装备了……”电流杂音中传来骨骼碎裂的闷响与濒死怒吼,“……‘星陨’制式武器!重复!敌方持有‘星陨’原型枪——!”
星陨武器?! 温怀瑾脸色剧变!那些装备本该深埋在北境冻土下的绝密实验室! 温念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脑中那缕该死的链接,眼中寒芒炸裂:“顾振霆果然和‘星陨’残部有勾结!他想用黑曜石的血洗白自己的刀!” 她猛地转身,睡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启动‘归墟’协议。” “坐标发给帝国军情处——就说顾氏集团向黑曜石恐怖组织走私‘星陨’灭绝性武器。” “我要这场猎杀……” “变成埋葬顾家根基的铁证!”
借刀杀人,反手嫁祸! 温怀瑾眼底爆出精光:“是!帝国正愁找不到借口清理顾氏海外势力!”
指令发出的瞬间—— “呃!”温念腹中猛地一绞!那缕微弱的精神链接陡然变得尖锐抗拒! 【痛!妈妈……坏!】
孩子……在抗拒她的杀伐?! 温念脸色一白,踉跄半步扶住石栏!冷汗浸透鬓角。 “二小姐!”温怀瑾急扶。 “没事……”温念咬牙站首,指尖深陷石栏缝隙。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腹中这团血脉不再是冰冷的筹码,而是一个正在萌芽的、会痛会怕会……恨的灵魂。 月光下,她低头凝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眼神复杂如深渊。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雨林战场己化为修罗狱。 帝国武装首升机群撕裂夜幕,探照灯如天神之眼锁定泥泞中的杀戮场!黑曜石杀手与顾家暗卫在枪林弹雨中惊愕抬头,看着彼此染血的武器上清晰的“星陨”鹰徽被强光映亮—— “下面的人听着!你们涉嫌非法持有并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立即投降!” 冰冷的机械扩音响彻雨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黄雀背后……是温念执棋的手。
病房内。 顾衍深终于颤抖着写下第一个扭曲的笔画。 墨迹在血渍上晕开,如同黑暗中绽开的畸形的花。钢笔衔尾蛇眼中,幽蓝的光芒随着他落笔的力度微弱明灭,仿佛某种冰冷生命体的……脉搏。
观星台上。 温念缓缓摊开掌心。一枚指甲盖大小、与钢笔蛇眼材质相同的幽蓝晶体悬浮而起,核心处一点微弱的猩红正随着千里之外钢笔光芒的明灭……同步闪烁! 她嘴角勾起冰冷笑意,指尖猛地收拢! “啊——!”病房内,顾衍深如遭电击,钢笔脱手坠地!
监控屏幕前。 顾振霆枯槁的手指捏碎了轮椅扶手! 他看着屏幕上同步传输的雨林战场画面(帝国军队扣押印有顾氏暗标的武器箱),又看向病房监控中痛苦蜷缩的儿子,最后定格在观星台温念掌心那枚幽蓝晶体上…… 老人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惊涛骇浪般的—— 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