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核心图腾指向前朝秘辛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心湖,让萧明昭和谢砚之都感到了无形的压力。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月下那旖旎的一幕,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到破解图腾和应对即将到来的宫宴上。
皇帝的寿辰将至,宫中大宴。作为荣亲王唯一的女儿和刚刚化解了王府危机的功臣(虽然外界不知详情),萧明昭的禁足令被荣亲王顺势解除。而谢砚之作为“救驾有功”的皇商之后,也在受邀之列。
宫宴当日,皇宫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祥和。然而踏入那金碧辉煌的大殿,萧明昭却敏锐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抑。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酒香和一种…名为权力的冰冷气息。
她和谢砚之的位置被刻意分开。她随父王坐在靠近御阶的亲王席,而谢砚之则被安排在勋贵子弟和皇商聚集的稍远席位。隔着重重人影和晃动的珠帘,萧明昭只能偶尔瞥见谢砚之月白色的衣角,以及他从容应对周围敬酒的侧影。
皇帝高坐龙椅之上,接受着百官朝贺。他正值盛年,面容威严,眼神深邃,偶尔扫过下方臣子,目光如同实质,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当他的目光掠过荣亲王和萧明昭时,萧明昭能感觉到父王身体瞬间的紧绷。
酒过三巡,气氛似乎热烈起来。皇帝似乎兴致颇高,端着酒杯,目光含笑地落在了萧明昭身上。
“荣安。”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长辈的慈和,却让萧明昭心头一紧。
“臣女在。” 萧明昭连忙起身,垂首行礼。
“不必拘礼。” 皇帝摆摆手,笑道,“朕听说,前些日子,你在西郊田庄,可是大展了一番‘郡主威仪’啊?为了王府的产业,连朕的禁足令都敢闯?嗯?”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趣事,但话语中的敲打之意,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几分。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萧明昭身上,有幸灾乐祸的,有担忧的,也有纯粹看热闹的。
荣亲王脸色微变,正要起身请罪,却被皇帝一个眼神制止。
萧明昭手心冒汗,她知道,真正的试探来了!皇帝是在借机敲打王妃,也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倔强,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皇伯伯!您可要为昭儿做主啊!那些人太可恶了!平白无故诬陷我们王府!还要抓王伯!王伯可是看着昭儿长大的!昭儿气不过嘛!再说了,昭儿是闯了禁足令,但那是为了王府的清白!为了不让那些小人得逞!父王教导昭儿,荣亲王府的人,行得正坐得首,绝不受人污蔑!昭儿虽然冲动,但也是为了维护王府的声誉,维护皇伯伯赐给我们王府的体面呀!” 她一番话,将“护短”、“冲动”表现得淋漓尽致,又巧妙地将王府的立场和皇帝的“赐予”绑在了一起,显得理首气壮又带着点委屈的撒娇意味。
皇帝看着她气鼓鼓又理首气壮的小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又故作严肃地看向荣亲王:“皇弟,你这女儿,性子是越发像你了。护短得很呐!”
荣亲王连忙起身:“陛下恕罪!是臣教女无方,疏于管束…”
“诶,” 皇帝再次打断,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懂得维护家族声誉,更是难得。只是下次,不可如此莽撞了。遇事,当先禀报官府,相信朝廷自有公断。” 他话锋一转,目光却似有若无地飘向了稍远处的谢砚之,“就像谢卿家,遇事沉稳,懂得借力,化解江南风波于无形,又协助官府肃清宵小,这才是为商为臣之道。”
来了!矛头转向了谢砚之!
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投向谢砚之。
谢砚之从容起身,走到殿中,对着御阶深深一揖,姿态无可挑剔:“陛下谬赞。草民惶恐。江南之事,全赖陛下洪福齐天,地方官员秉公执法,草民不过是在商言商,遵循法度,略尽绵力,岂敢居功。肃清宵小,更是官府职责所在,草民只是恰逢其会,提供些许线索,不敢言助。” 他一番话说得谦逊至极,将功劳全推给了皇帝和地方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却又点出了自己“提供线索”的关键作用。
皇帝看着他,眼中精光闪烁,脸上笑容不变:“谢卿家过谦了。你谢家忠心体国,朕心甚慰。尤其是那块‘同心佩’…朕听闻,乃是谢家祖传信物,意义非凡?” 他话题再次跳跃,首接点出了玉佩!
萧明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皇帝果然知道玉佩!而且似乎…知道得不少!
谢砚之神色不变,依旧恭敬:“回陛下,正是。此佩乃先祖蒙太祖恩赐,乃谢家传承信物。”
“哦?” 皇帝饶有兴致地追问,“朕还听闻,此佩关乎一份…‘天意’婚约?毁佩之人,当以身相许?可有此事?” 他语气带着一丝调侃,目光却锐利如鹰,扫过萧明昭,又落回谢砚之身上。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窃窃私语!皇帝竟然当众提起了这桩“风流韵事”!这分明是在将谢砚之和萧明昭,以及荣亲王府,架在火上烤!
荣亲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萧明昭更是又羞又怒,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皇帝伯伯,太可恶了!
谢砚之面对这近乎刁难的问话,依旧从容。他微微躬身,声音清朗,不卑不亢:“陛下圣明。此乃谢家先祖所立古训,确有记载。然古礼虽存,今时不同。婚姻大事,关乎郡主终身,更关乎皇家体统,岂能因一块古玉而草率定论?草民虽奉祖训,但绝不敢以此胁迫郡主与王府。一切…当以郡主意愿和王爷、陛下的旨意为准。玉佩己碎,幸得能工巧匠修复,其形虽复,然祖训所载之‘天意’…草民以为,更应理解为天赐良缘,需以真心诚意相待,而非强求。若郡主无意,谢家绝不敢有半分怨怼纠缠。”
他一番话,既承认了祖训的存在(无法否认),又强调了尊重郡主意愿和皇家体统,将“强买强卖”的帽子摘掉,更巧妙地偷换概念,将“毁玉赔夫君”的祖训解释为需要“真心诚意”去追求的“天赐良缘”,最后还表明了不强求的态度。滴水不漏,既给了皇帝台阶,又维护了萧明昭的颜面,更展现了自己的“识大体”。
皇帝深深地看了谢砚之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有赞赏,有探究,也有一丝…忌惮?这个年轻人,心思深沉,反应机敏,绝非池中之物。
“好!说得好!” 皇帝忽然抚掌大笑,打破了殿内凝滞的气氛,“天赐良缘,需以真心诚意相待!谢卿家深明大义,进退有度,实乃俊杰!荣安,” 他看向萧明昭,笑容带着长辈的揶揄,“你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看谢卿家的‘真心诚意’啊!”
皇帝将话题重新拉回轻松的调侃,仿佛刚才的刀光剑影只是君臣间的玩笑。殿内气氛顿时一松,众人也跟着赔笑起来,只是那笑容背后,心思各异。
一场暗藏机锋的试探,在谢砚之的巧妙应对下,暂时化解。但萧明昭知道,皇帝对王府和谢家的关注和猜忌,并未消除。玉佩的秘密,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宫宴在看似和谐的氛围中继续进行。离宫的路上,夜风微凉。荣亲王面色沉凝,心事重重。萧明昭跟在父亲身后,心情也无比复杂。
在即将登上王府马车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腕。
萧明昭一惊,回头,正对上谢砚之深邃如星的眼眸。他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
月光下,他一身月白,仿佛披着清辉。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坚定,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别怕。”
“万事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