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如同无边的潮水,瞬间将李醉彻底淹没。
他跪在王二狗冰冷的尸体旁,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划出一道道狰狞的痕迹。朋友临死前那欣慰的笑容,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为什么?
为什么善良和乐观,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换来的却是如此凄惨的下场?
为什么他拼尽了全力,用尽了所有的智慧和勇气,最终还是没能留住这世上唯一的一丝温暖?
滔天的恨意与无力感,在他胸中交织、碰撞,几乎要让他那刚刚经历过死战的身体彻底崩溃。
就在这时,丹田处的那颗青色种子,猛地一颤!
仿佛是感受到了宿主那濒临崩溃的情绪,又仿佛是沉睡了万古的饥饿感终于被唤醒,一股霸道、蛮横、充满了无尽掠夺欲望的意志,从青色种子的深处轰然爆发!
嗡——!
溶洞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那株正因吸食了王二狗和吴能的血气而愈发妖艳的血玉莲,仿佛遇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天敌。它那三片舒展的血色花瓣猛然收拢,护住中央的花蕊,整个植株都在微微颤抖,散发出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
它想逃,但己经晚了。
李醉的丹田之内,那条由建木遗种强行构建出来的虚幻“灵根”,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青色根须,从李醉的身体中疯狂地蔓延而出,无视了岩石和土壤的阻碍,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便将整个水潭,连同那株二品灵植血玉莲,彻底笼罩!
“这……这是……”李醉被自己身体里发生的变化惊得暂时忘记了悲痛。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青色的根须,霸道地刺入了血玉莲的根茎、花瓣,甚至扎进了潭水之中,开始了一场疯狂而野蛮的掠夺!
血玉莲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精纯灵气和生命能量,此刻就像是开闸的洪水,被那些青色根须源源不断地抽取、吞噬,然后通过那条虚幻的“灵根”,尽数灌注到李醉的丹田之内!
那颗青色的建木遗-种,就像一个饿了亿万年的饕餮,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庞大的能量。它的体积没有变大,但那株从种子上破壳而出的嫩芽,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生长!
一片、两片、三片……
嫩绿的叶子不断舒展开来,每一片叶子上都仿佛铭刻着天地间最玄奥的道纹。而那条虚幻的“灵根”,也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变得越来越凝实,越来越清晰。
与此同时,一股远比之前精纯百倍的生命能量,从建木遗种中反馈而出,开始修复李醉那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被匕首刺穿的左手掌心,血肉蠕动,伤口在飞速愈合。
他断裂的胸骨,在“咔咔”声中被重新接续、强化。
他因流血过多而变得冰冷的身体,也重新恢复了温度和力量。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身上的伤势,竟然己经好了七七八八!
而另一边,那株不可一世的二品灵植血玉莲,则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它那血玉般晶莹的花瓣变得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纹,最终“咔嚓”一声,彻底碎裂,化为齑粉,散入潭水之中。
潭水那诡异的淡红色也迅速褪去,变得清澈见底。
这株吴家耗费心机、不惜用人命来培育的至宝,就这么在短短片刻之间,被李醉的建木遗种吸干了所有的精华,连一丝残渣都没剩下!
做完这一切,建木遗种似乎终于满足了它苏醒后的第一次进食,那股霸道的掠夺意志缓缓收敛,重新归于沉寂。只有那株己经长出数片叶子的嫩芽,和那条己经凝实了许多的“灵根”,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李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感觉,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这就是……力量吗?
如果早一点拥有这种力量,二狗哥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巨大的悲喜交加,让他的情绪再次剧烈波动起来。但这一次,他强行压了下去。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他杀了吴能,毁了血玉莲。吴家,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李醉站起身,走到王二狗的尸体旁,用尽全身力气,将好友的尸体背在了自己身上。
“二狗哥,我带你回家。”他声音沙哑地说道。
他背着王二狗,来到了那条地下暗河的入口。河水冰冷刺骨,水流湍急,不知通往何处,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生路。
他没有丝毫犹豫,背着好友的尸体,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
与此同时,药园之外。
吴家府邸深处的一间密室里,一个年过六旬、面容阴鸷的老者,正盘膝坐在一块蒲团上。他正是吴家的定海神针,也是这方圆百里唯一的“仙师”,百兽门外门弟子,练气中期的修士——吴振雄。
此刻,他正一脸凝重地看着面前的一个古朴玉盘。玉盘之上,一滴殷红如血的液体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出与血玉莲同源的气息。
这血玉莲并非他之物,而是他巴结上的一位百兽门内门师兄所需。那位师兄卡在炼气后期多年,急需此物炼丹冲击瓶颈。而他吴振雄,则是因为寿元将尽,修为却卡在练气中期再难寸进,才不得不接下这个脏活,替那位师兄秘密培育这邪物,以求能换取一枚延寿丹药和突破的指点。
这滴本源精血,便是那位师兄留下,用以监视血莲状态的信物。
突然,那滴悬浮的精血猛地一颤,随即光芒迅速黯淡,最后“噗”的一声,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嗯?!”
吴振雄猛地睁开眼睛,浑浊的老眼中迸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血莲的气息……消失了?!”
他脸色大变,一股属于炼气期修士的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密室。
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血莲没了,他不仅求药无望,更要承受那位内门师兄的雷霆之怒!那位的手段,可比他吴振雄残忍百倍!
“来人!”吴振雄发出一声怒吼。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立刻连滚爬带地跑了进来:“老太爷,您有何吩咐?”
“速去药洞!看看出了什么事!”吴振雄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
“是!”管家不敢怠慢,立刻带人冲向了药园。
半柱香后,管家面无人色地跑了回来,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老……老太爷!不好了!吴能……吴能死了!洞里的血玉莲……也不见了!”
“什么?!”
轰!
吴振雄一掌拍在身旁的石桌上,坚硬的石桌瞬间化为齑粉。他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双目赤红地吼道:“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管家被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将洞内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吴能被割喉的尸体,满地的血迹,以及那空空如也的水潭。
“两个杂役……也不见了?”吴振雄的眼神变得极其危险。
“是……是的,只在水潭后方的暗河边,发现了脚印……”
“废物!一群废物!”吴振雄一把将管家扔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吴能那个蠢货!一个先天巅峰的武者,竟然连两个凡人杂役都看不住!还毁了我的大事!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他虽然嘴上这么骂,但心中却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两个凡人,就算再有心计,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毁掉一株二品灵植。
这背后,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封锁!立刻封锁初云山方圆百里所有的出口!”吴振雄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传我命令,吴家所有家丁、护院,全部出动!就算把这初-云山翻个底朝天,也必须把那两个小杂种给我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坏了我的好事!”
一瞬间,整个初云山下的吴家势力,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疯狂地运转了起来。无数手持兵刃的家丁护院,如同撒开的大网,开始对周边的山林、村落,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一股浓重的杀机,笼罩了整个初云山。
而此刻,己经顺着地下暗河漂流了数里之外的李醉,对此还一无所知。他正紧紧地抱着王二狗的尸体,在冰冷刺骨的黑暗河水中,为自己那渺茫的生机,做着最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