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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的苗疆大劫。”
苍溟收回手，祭坛上的蓝光瞬间敛去，那些活动的浮雕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迅速恢复成冰冷的石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梦。
他的声音带着穿越百年的沧桑与沉重。
“域外邪神撕裂界壁，降临此间，欲吞噬苗疆生灵。我与之交战，虽将其重创逼退，自身亦妖丹破碎，本源重创，濒临寂灭。是你苏氏先祖苏玥，以自身蕴含巫族灵力的本命精血饲我，强行吊住我最后一口气，并以此血为引，立下契约——换我守护苗疆百年安宁，庇护苏氏血脉。”
苏念瞪大眼睛，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头脑一片空白：“所以……契约……从一开始就不是束缚你的枷锁？而是……救命之恩的延续？”
苍溟转过身，金色的竖瞳首视苏念，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有沉重，有追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起初，是恩义，是承诺。”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沙哑，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但后来……形势比人强。妖族本源受创，尤其是妖丹破碎之伤，若无外力滋养，如同无根之木，终将枯萎。而最契合、最能弥补本源亏损的力量，便是……缔结血契的人类契约者之精血。”
他微微闭了闭眼，似乎在压抑某种翻涌的情绪：“苏家女子，因血脉中蕴含一丝守龙巫族之力，其精血对我等妖族而言，是维系本源、延缓寂灭的……续命良药。代价便是……契约者需以自身精元寿数为薪柴，供养于我。代代相传，首至……油尽灯枯，早夭而亡。”
“早夭……”苏念喃喃重复，胸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所有零碎的线索——外婆的早逝、村民对“邪染坊”的避讳、母亲在她年幼时的病故……在这一刻轰然贯通，串成了一条清晰而残酷的血线！
“外婆……她也是因此……”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苍溟沉默了片刻，这沉默如同千斤巨石压在苏念心头。
他忽然抬手，解开了自己墨色衣袍的前襟。
苏念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只见苍溟苍白而结实的胸膛上，在心口正中的位置，赫然烙印着一个碗口大小的、莲花状的狰狞伤疤！
那疤痕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仿佛由熔化的金属浇铸而成。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以这朵暗金血莲为中心，无数细如发丝、闪烁着微弱金芒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向西周辐射蔓延，爬满了他的胸膛，甚至隐隐延伸向脖颈和手臂
！这些裂纹并非静止，内部仿佛有黯淡的金色液体在极其缓慢地流淌、侵蚀，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濒临破碎的毁灭气息！
“妖丹破碎，本源裂痕，百年未愈。”
苍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每一次动用本源妖力，每一次契约汲取精血，都在加速这裂痕的蔓延。终有一日，裂纹遍布全身，妖丹彻底崩碎，便是吾身死道消之时。”
他放下衣襟，遮住那触目惊心的伤痕，目光投向祭坛另一侧一块微微凸起的、不起眼的石板。
“你外婆——苏沅，是历代契约者中，血脉灵力最强，也最……执着的一个。”
他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她不仅以自身精血供养我，延缓我的寂灭，更穷尽毕生心力，翻阅古籍，钻研巫蛊秘术，甚至深入苗疆最危险的秘境，寻找传说中的续脉灵药……她试图治愈我的妖丹。”
苏念的心被狠狠揪紧，跟着苍溟走向那块石板。
苍溟手指在石板边缘几个不起眼的凸起处按了几下，石板发出一声轻微的机括声，缓缓滑开，露出一个浅浅的凹槽。
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用褪色红布细心包裹的小包。
苏念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解开红布。
里面是两样东西：一缕用褪色红绳仔细绑束着的、依旧乌黑柔亮的长发。以及一片巴掌大小、边缘圆润、触手冰凉坚硬、如同墨玉雕琢而成的漆黑蛇鳞。
“这是……”苏念的声音哽咽。
“苏沅二十岁生辰那年留下的。”
苍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穿越时光的悠远与沉重。
“那年，契约约定的第一个百年守护期己满。按照最初的约定，她本可以……解除血契，还彼此自由之身。”
一阵带着凉意的山风骤然刮过祭坛，卷起地上的枯叶与灰烬。
祭坛周围那些扭曲如蛇的榕树阴影，在风中诡异地摇曳晃动起来。弥漫的雾气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在祭坛中央、苏念的面前，缓缓凝聚、旋转……
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微光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苗女，穿着靛蓝染就、绣着精致花鸟的传统服饰，身姿窈窕。
她的眉眼温婉中透着坚韧，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与苏念记忆中外婆晚年的轮廓有七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青春的光彩与未散的愁绪。
“外婆……”苏念捂住嘴，泪水瞬间决堤，喃喃呼唤，声音破碎不堪。
幻影并未回应苏念，她那双清澈却带着无尽哀伤与眷恋的眼眸，越过苏念，温柔地、专注地投向了苏念身后的苍溟。
“阿墨，”幻影开口，声音空灵缥缈，如同山风穿过林隙，又似清泉滴落石台，带着无尽的温柔与一丝释然，“百年孤寂，辛苦你了。你终于……找到她了。”
她的目光落在苏念身上，充满了欣慰。
苍溟——或者说“阿墨”——的身体猛地一僵！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这个尘封了太久、只属于他和她的名字，此刻由她的幻影唤出，带着穿越生死的力量，狠狠撞入他冰封的心湖！
他金色的竖瞳骤然收缩，里面翻涌起滔天巨浪般的情绪——震惊、痛楚、追忆、以及深埋百年的……刻骨思念！
“阿沅……”这个名字从他苍白的唇间艰难地吐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深埋心底的脆弱。
百年的时光，千钧的重担，仿佛在这一声呼唤中被短暂地卸下。
幻影苏沅的嘴角扬起一个更加温柔、更加明亮的微笑，仿佛穿透了时光的阻隔，只为抚平他眉间的风霜。
随即，她将目光转回泪流满面的苏念身上，虚幻的身影向前飘近，伸出半透明的手，指尖带着一丝冰凉却无比温柔的触感，轻轻拂过苏念的脸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