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暗红!
眼睑边缘流淌着粘稠如实质的污血,仅仅是“目光”扫过,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恐惧和绝望,便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苗寨!所
有还活着的人,无论是躲藏的村民,还是凶残的黑袍教徒,都在这一刻感到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窒息!
“邪神残眼……” 苍溟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嘶哑,望着染坊上空那只漠然俯视的血色巨瞳,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们……竟然同时唤醒了两处封印……后山的残肢……和染缸下的……残眼……”
尸魔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更高位阶的邪神气息所震慑,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但刺青脸黑袍人只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爆发出更加狂热、更加扭曲的兴奋!
他高举骷髅法器,嘶吼着催促尸魔:“快!杀了他们!在邪神大人完全苏醒前献上祭品!”
尸魔的巨掌再次蓄力,带着更加狂暴的气势,朝着己经布满裂痕、光芒急剧黯淡的金蓝屏障,轰然拍落!这一次,屏障绝对无法再抵挡!
屏障内,苏念紧紧抱住意识模糊的苍溟,仰头看着那遮蔽了所有光线的巨大骨掌落下,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她闭上了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外婆,对不起……我尽力了……
然而!
就在那骨掌即将拍碎屏障的刹那!
“嗡——”
一阵奇异而空灵的、如同无数细小风铃同时摇动的振翅声,毫无预兆地穿透了血色光柱的轰鸣和尸魔的咆哮,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声音来自后山那片被黑云漩涡笼罩的方向!
只见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突然飞出了一点、两点、十点……百点……成千上万点幽蓝色的光芒!
它们如同挣脱了黑暗束缚的星辰,又像是从九天银河倾泻而下的星尘瀑布,划破血色的夜空,朝着寨子中央,朝着染坊前的战场,如流星般疾驰而来!
近了!更近了!
那竟是无数只散发着纯净、空灵、充满生命气息的蓝色光点构成的蝴蝶!每一只都只有指甲盖大小,翅膀薄如蝉翼,流淌着梦幻般的蓝色光晕,所过之处,连那污秽的血色光芒似乎都被短暂地净化、驱散!
“秘境蓝蝶?!” 苍溟黯淡的金瞳中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如同垂死者看到了最后的希望之火,“是阿沅的刀……是苗刀觉醒的气息……引来了它们!它们……是邪秽的克星!”
成千上万的蓝蝶汇聚成一条璀璨的蓝色星河,目标明确,速度极快,瞬间就扑到了那正要拍碎屏障的尸魔身上!
嗤——嗤——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之上!
凡是被蓝色光蝶触碰到的骸骨部位,无论多么粗壮坚硬,瞬间冒出浓烈刺鼻的黑烟!骸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酥脆!尸魔那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随即发出了无声的、源自灵魂层面的痛苦嘶嚎!
它疯狂地挥舞手臂,试图拍散这些渺小的光点,但蓝蝶轻盈无比,如同拥有灵性般巧妙地避开巨掌,前赴后继地扑向它的每一寸骨骼!
“不!该死的虫子!” 刺青脸黑袍人站在尸魔肩头,惊骇欲绝地看着这逆转性的一幕。他拼命挥舞骷髅法器,试图操控尸魔后退,但蓝蝶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如同附骨之疽,密密麻麻地将整个尸魔彻底包裹!
尸魔巨大的身躯,彻底被一层流动的、纯净的蓝色光茧所覆盖!
刺青脸黑袍人眼中闪过极致的惊恐和肉痛,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决断!他不再管尸魔,而是双手抓住那燃烧着绿焰的骷髅法器,口中念动一个自毁的咒语,用尽全力狠狠一捏!
“给我爆!”
咔嚓!
骷髅法器应声碎裂!一股浓郁如墨、带着强烈腐蚀性和空间波动的黑雾猛地爆开,瞬间将他和他周围的几个黑袍人吞噬!
下一刻,黑雾如同被狂风吹散,迅速消散在原地。而黑雾散去后,刺青脸和那几个黑袍人,连同他们脚下踩着的尸魔肩胛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地上残留的几滴污血和碎裂的骨渣证明他们曾存在过。
失去了控制者的核心指令和法器的维系,被蓝蝶包裹的尸魔发出一声不甘的、最后的无声咆哮。
嗡——!
包裹着它的巨大蓝色光茧骤然向内收缩,亮度瞬间提升到极致,仿佛一颗微型的蓝色太阳在苗寨中心爆发!
轰隆——!!!
刺眼欲盲的蓝光过后,是震耳欲聋的崩塌声!
那三米高的骸骨巨人,如同被亿万度高温瞬间汽化,又像是堆积的沙塔被海浪冲垮,轰然解体,坍塌成一堆再也看不出人形的、焦黑碎裂的骨渣!山风一吹,骨灰簌簌飘散。
盘旋的蓝蝶群失去了目标,在空中轻盈地盘旋了几圈,如同完成了使命的精灵,纷纷朝着后山那片被黑云笼罩的黑暗区域飞去,幽蓝的光点很快消失在血色的夜幕深处,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草木清香。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蓝蝶出现到尸魔瓦解、刺青脸遁逃,不过短短几个呼吸。幸存的零星黑袍教徒早己被这神迹般的一幕吓破了胆,如同丧家之犬般尖叫着西散奔逃,消失在混乱的寨子深处。
笼罩在苏念和苍溟身周的金蓝屏障,在尸魔瓦解的同时,也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如同耗尽能量的萤火,悄然熄灭。
金色的蛇影缩回刀鞘,重新化作缠绕的纹路,光芒黯淡。盛放的蓝色莲花虚影也收敛光华,融入刀身。
噗通。
支撑着苍溟身体的最后力量仿佛也随着屏障一同消散。
苏念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抱着苍溟一起重重地跌坐在地,溅起一片尘土。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大口喘息着,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阿苗连滚带爬地从门后冲出来,扑到苏念身边,脸上泪痕未干,惊魂未定,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念念!你没事!太好了!吓死我了!”
她的目光随即落到苏念怀中昏迷不醒、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苍溟身上,那张布满血污的俊美面孔和异于常人的特征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指着苍溟,“他……他……他到底是……”
苏念抬起头,脸上血污和汗水混在一起,狼狈不堪,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坚定。她看着阿苗,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他是我丈夫。”
这一次,这个称呼脱口而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自然,都要笃定,仿佛早己在灵魂深处烙印了千百遍。
“他伤得很重,帮我扶他回染坊。” 她的声音疲惫却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