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公园,正午的阳光斜斜穿过银杏叶隙,中年男子握着保温桶的手指微微发紧。
"将军!"
“嘿嘿,汗流浃背了吧,小老头”
银杏树下围拢的人群忽然爆发出哄笑,白色连衣裙的衣角从石凳上翩然扬起。
女孩将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红卒越过楚河,"胜负己定,李爷爷,明早记得加份虾仁烧麦哦。”围观的老人们发出善意的嘘声
“再来再来”李大爷仍不服输道
“都说了是最后一把了,老人家就不要贪,我得回去吃我家阿姨带的饭了。”
她起身时带落几片金黄的银杏,转头的一瞬间就对上一个中年男子怔忡的目光。
风过回廊,檐角铜铃轻响。这声响忽然牵出记忆深处的夏天,蝉鸣聒噪的银杏树下下,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跳着扑向男人的裤管。温热掌心托起她如同托起一片羽毛。那时微风吹过,小小的她试图在男人的肩膀上抓住那飘落下的黄色精灵……
“爸爸?”这一声轻唤像碎冰坠入静水,让男人身形微滞——十几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唤他。
"你......"他嗓音发紧,靴底碾过半片落叶,"是在叫我?"
她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这声音不对劲!和记忆中清润的声线完全不同。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猛地闪过零碎画面:
那是深不见底的黑渊,周围是窒息的腥臭味道,她看见幼时的自己陷在黑色摇篮里,婴儿的哭喊声在绝望的黑夜里撕裂。
突然雷声撕裂画面,青紫色电光在雨幕中闪现。六岁的她紧紧地攥着墨绿伞骨,情绪低鸣,就在她的三十步外,男人静静的跪在青灰墓碑前,墓上刻着的是亡妻的名字。他好像在赎罪,而雨滴就如银针,拆穿他嶙峋的脊骨,刺破他湿透的衬衫…
......
关于林桑的回忆如淬毒的玻璃碎片扎进太阳穴——泛黄的胶片在颅内飞速倒带,记忆的重量具象化为黑色沥青,从天花板倾泻而下,裹住少女蜷缩的身躯。
"周周!"周周!"那声呼唤切开黑暗的刹那,像初春溪流冲开冰层。无数萤火虫状的光斑从声源处漾开,照亮漂浮的记忆尘埃。
她想要看清那张隐在太阳之下的脸,脑袋却像被铁箍狠狠收紧。
最后的意识里,只瞥见对方手腕上的青蛇纹身在一闪。
仪器规律的嘀嗒声清晰传入耳中,她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穿越了。
穿越到了这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十七岁少女身上。
周周?这个好像就是她的名字,应该是小名。可到底全名叫什么呢?诶,现在不仅仅是记忆好像变差了,而且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穿过来?
……
“身体还好吗”
“没,没事了。”
刚从病床上醒过来,她就看见看着面前面露担忧的男子,一时心绪复杂——这是原主的爸爸林驰威了,林氏董事长,有钱有权有颜,是个相当了不起的大人物,既然穿越到成林桑了,那我现在应该也要叫他爸吧?
……
主治医师收起听诊器,玻璃窗外的银杏叶正簌簌落进病房。“这次晕倒或许是记忆回溯引发的神经过载,但最新脑电波图谱显示那些紊乱的波纹己归于平静。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不能再勉强病人回忆了…”
医生走后,林威驰替她拢好羊毛披肩时
“额,爸,你会一首都守在这吗”
“爸爸?”少女的手在面前晃着,他走神了?
“嗯”他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因为刚刚女儿又一次叫了他爸爸。
“现在没什么事我都守着你。”
"要不要喝点水?"随后林驰威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仔细地将温水倒入杯中,水位停在七分满的位置。
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和水果刀,开始有条不紊的地削皮。银色的刀刃贴着果皮匀速旋转,削出的果皮连成一条完美的螺旋,始终未断。
"你...工作忙吗?"林桑接过削好的苹果并且随意的问了问,清脆的咬合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还行,我会多陪你几天"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因为最近公司的项目刚收尾。"话到嘴边又补了一句:"不过过两天又要开始忙了到时候你应该也能出院了....."
病房里,各自忙碌的时候,林桑会偶然,看着正在视频会议的原主的父亲,他果然还是很忙,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之前闪现过的场景具体化了——那些独自吃完的晚餐,空荡荡的家长会座位,还有无数次欲言又止的电话……或许正是这样的距离感,才让父女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疏……
三天后,黑色宾利碾过满地枫树红叶,雕花铁门缓缓洞开。管家早己立在门口等候,深灰制服与秋日暮色融为一体
原主家这么大的吗?!少女刚迈出车门就怔在了原地。眼前的三层独栋别墅被精心修剪的绿植环绕,入户小径两侧的夜灯己经亮起温暖的黄光,透过落地窗能看见客厅里水晶吊灯洒下的细碎光晕。
"欢迎回家,林小姐。"。他顺势接过她藤编行李箱,水晶袖扣在夕阳中闪过微芒。
“谢谢”
管家微愣了差不多两秒后再为其推开门,穿雪白围裙的保姆正在擦拭珐琅彩花瓶,见到他们立即垂首退至墙边,拖把在地面洇开浅淡水痕。
“小姐请跟我回房间吧”
…
“有什么事,你可以按门边的按铃,我们随时都在。”他很有分寸的,并没有进入她的房间。
“谢谢”她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行李。
“不客气”这一次,他可算是及时回复了大小姐的道谢。
她的房间浸在珍珠灰的暮色里。亚麻纱帘滤进最后一缕蜜色阳光,将灰调床幔染出流动的鎏金纹路。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架黑色施坦威倚在弧形观景窗旁,琴身流畅的曲线与窗框雕花形成奇妙共鸣,仿佛建筑本身正在为这件乐器低吟和声。
看着这架钢琴,林桑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琴盖的弧度,冷硬的漆面下突然传来细微震颤。
当脑海中的音符一个个浮起时,垂落的纱帘正被微风掀起浪涌般的褶皱,水晶吊灯投下的光斑在琴谱架上游移。
楼下正巧回来的林煜猛然顿住。破碎的音符正顺着螺旋楼梯流淌而下,门内是熟悉的音律,是她归来的跫,他就静静的站在门口,将寸寸相思碾作阶前尘。
……
林桑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动。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金手指?无数陌生的钢琴旋律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肖邦的夜曲、贝多芬的奏鸣曲、李斯特的狂想曲...那些她从未学过的复杂乐章,此刻却像与生俱来般清晰。只要心念一动,修长的手指就能在琴键上完美重现每一个音符。
这太不可思议了。在原世界,她连五线谱都认不全,唯一会弹的只有《两只老虎》——那还是当志愿者时,为了哄福利院的孩子们开心硬学的。还有周杰伦的《蒲公英的约定》,但也只会弹中间那段最动人的旋律,因为每次听到那里,心里总会泛起说不清的惆怅。
林桑轻轻按住太阳穴,感觉既兴奋又惶恐。这些突然降临的天赋,究竟是上天的恩赐,还是...某种未知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