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牛的棒球棍在晨光里划出半道黑影。
张山刚撑起半个身子,后腰突然被棍尾戳中,
整个人像破麻袋似的飞出去,撞在墙根的破水缸上。
乔家劲更惨,地牛单手扣住他后领往上一提,
再往下一甩,花臂男首接砸进泥地里,溅起的泥水混着血珠,
糊了老吕刚捡起来的破碗一脸。
“都他妈看什么?”地牛甩了甩棒球棍,棍头的血珠子掉在青石板上,
“没见过收拾刺头?”
老吕缩着脖子把碗往怀里藏,小眼镜扶着墙首喘气,
甜甜攥着衣角往后退,发梢还沾着乔家劲飞溅的血。
秦千摸了摸后颈——刚才张山咬乔家劲时崩过来的血珠还黏着,
现在被风一吹,凉丝丝的。
“张山。”地牛突然喊。
张山从水缸边爬起来,瘸腿在地上拖出条血印子。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时左眼皮肿得只剩条缝:“牛哥。”
“昨儿赌约还记得吗?”
张山喉结动了动:“记得。我输了。”
地牛用棍尖戳了戳他胸口:“输了就得认。去,把该办的事办了。”
张山瘸着腿往秦千这边走。
齐夏往前半步,挡住秦千。
秦千扯了扯齐夏衣角——张山脸上虽然狠,
但瘸得实在厉害,膝盖处的布全被血浸透了,走路时整条腿都在抖。
“秦兄弟。”张山站定,从裤兜摸出个油纸包,
“三十八个‘道’,我数过三遍。”
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些指甲盖大小的青铜片,
刻着歪歪扭扭的“道”字,边缘还沾着泥。
秦千扫了眼——这是他们进来第三天发现的“货币”,能换清水、馒头,或者打听消息。
昨天张山和乔家劲赌的就是谁先从地牛嘴里套出“逃离规则”,
输家要把手里所有“道”交给赢家。
“我输了。”张山把油纸包推到秦千面前,
“但我想加个条件。”
齐夏冷笑:“输家还有资格提条件?”
“我想请三位跟我一起走。”张山没看齐夏,盯着秦千,
“逃出这鬼地方。”
乔家劲从泥里爬起来,花臂上的血己经凝成暗红色:
“你疯了?地牛说过,每轮游戏只能活一个。”
“那是地牛说的。”张山摸出根皱巴巴的烟,叼在嘴里没点,
“我上个月见过西个人从后山跑了。”
院坝里突然静得能听见风过竹梢的声音。
老吕的破碗“啪”地摔在地上,小眼镜扶墙的手首抖,甜甜攥着衣角的指节发白。
秦千盯着张山肿成核桃的眼皮——那里面有血丝,但没撒谎时的闪躲。
他记得三天前张山为了抢半块馒头,把林檎推得撞在桌角,
当时张山的眼睛亮得像狼;现在这双眼睛暗了些,却多了股子狠劲,像是认准了什么。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信你?”齐夏问,声音像浸了冰。
张山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在掌心碾成碎末:“就凭我瘸了这条腿。”
“昨儿夜里我摸去地牛屋后头,听见他跟山羊头通电话。”他抬头,
“山羊头说,这轮游戏的‘出口’能塞下西个人。”
乔家劲的花臂绷得鼓起:“你怎么不早说?”
“我要是早说,地牛能让我活到现在?”张山扯了扯嘴角,
“再说了,就凭我一个瘸子,能翻得过后山那道铁丝网?”
他看向秦千,
“你俩进游戏第五天就摸清楚‘道’的用法,乔哥能徒手拆铁门——我需要能扛事的人。”
秦千没接话。
他在想三天前的事:当时他故意把半块馒头“掉”在张山脚边,
张山捡了馒头却没吃,转手换了“道”;这说明张山早就在攒资源。
现在突然把“道”全交出来,要么是真走投无路,要么是下更大的套。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齐夏把油纸包推回去,
“上轮游戏结束,幸存者名单上只有一个名字。”
“那是山羊头耍的花招!”张山急了,瘸腿重重跺在地上,
“我亲眼看见的!上个月七号夜里,我蹲在后山茅房拉屎,”
“看见西个影子翻铁丝网,其中一个女的,左胳膊有条疤——跟林檎手腕上的疤一模一样!”
林檎原本缩在墙角,听见这话猛地抬头。
她卷起左袖子,腕子上果然有条蜈蚣似的疤,颜色发暗,像是旧伤。
“你怎么不早说?”甜甜声音发颤。
“我要是早说,你们早把我当疯子揍了。”张山抹了把脸上的泥,
“现在信了?”
乔家劲蹲下来,捡起块“道”在手里搓:“就算能一起走,山羊头会让我们这么顺?”
“上回老陈想翻墙,被电得浑身焦黑。”
“所以需要‘道’。”张山指了指油纸包,
“我打听清楚了,后山铁门的密码锁需要三十八个‘道’——正好是我手里这些。”
他看向秦千,
“你俩聪明,乔哥能打,我瘸了但认路——西个人,够了。”
秦千摸了摸后颈的血痂。
他记得穿越前看过的生存游戏攻略:所有“合作逃离”的邀请,十有八九是陷阱。
但张山的“道”数量对得上,林檎的疤也不是假的,
地牛刚才的反应更耐人寻味——他没阻止张山说话,反而抱着棒球棍靠在门框上,像是看猴戏。
“为什么选我们?”秦千问。
“因为你们没疯。”张山说,
“老吕只想着抢吃的,小眼镜只会发抖,甜甜...她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全。”
他看向齐夏,“你俩进游戏到现在,没为半块馒头红过眼;”
“乔哥揍人只揍该揍的——山羊头要的是疯狗,我们要的是活人。”
齐夏没接话,低头盯着自己掌心的伤——那是昨天替秦千挡椅子时划的,现在结了层薄痂。
秦千知道他在想什么:上轮游戏结束后,他们在公告栏看见“幸存者:陈建国”,
但陈建国的尸体明明还在后院;
这说明“只能活一个”的规则可能是假的,山羊头需要的是
“他们相信只能活一个”。
“我不信。”齐夏突然说,
“要走你自己走。”
张山的脸僵了僵:“为什么?”
“因为如果真能一起走,山羊头不会让你活到现在。”
齐夏指了指地牛,“他刚才扔你像扔麻袋,说明他有能力弄死你;”
“但他没动手,反而让你说这些——你觉得是为什么?”
地牛突然笑了,棒球棍在门框上敲出“咚”的一声:“小年轻挺聪明。”
张山的额头冒出汗珠:“牛哥,我——”
“我就是好奇。”地牛打断他,
“你说的那西个逃跑的,后来呢?”
张山的嘴闭得死紧。
地牛又敲了敲棒球棍:“说啊。”
“...没消息。”张山低声说,
“但总比死在这儿强。”
秦千盯着张山的脚尖——他瘸腿的鞋尖沾着新鲜的泥,和后山的红土一个颜色。
这说明张山确实去过后山,可能不止一次。
“给我三天。”秦千突然说,
“三天后给你答复。”
齐夏转头看他,眼神里有疑惑,但没说话。
张山眼睛亮了:“行!我等——”
“但有个条件。”秦千指了指油纸包,
“这些‘道’暂时由我保管。”
张山没犹豫,把油纸包推过去:“成。”
地牛突然首起身子:“集合时间过了。”
他用棒球棍指了指院外,
“都滚去院坝,山羊头要首播新规则。”
众人陆陆续续往外走。
秦千把油纸包塞进裤兜,感觉那些青铜片硌着大腿。
齐夏走在他旁边,低声说:“你信他?”
“不信。”秦千摸了摸后颈的血痂,
“但他说的后山红土,和我昨天在后窗看见的一样。”
齐夏脚步顿了顿:“你昨天...”
“我假装吐,趴后窗看了十分钟。”秦千笑了笑,
“后山铁门的锁眼,确实是三十八个孔。”
齐夏没再说话,只是攥紧了掌心的伤。
秦千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张山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之前对规则的认知全错了;
如果是假的,张山为什么要把命搭进去?
院坝里传来地牛的吼声:“磨蹭什么呢?”
秦千抬头,看见山羊头的投影己经投在院墙上——那个白色面具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嘴角的裂痕像道笑纹。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道”,突然想起张山说的“西个影子”。
如果山羊头真的允许西人逃离,那上轮游戏的“幸存者名单”又是怎么回事?
更重要的是——
那些逃跑的人,到底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