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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起来。”
这三个字，像三根无形的冰锥，狠狠地钉进了秦淮茹的灵魂里。
她僵住了，整个人仿佛被冻结。
她惊恐地看着李安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些沾满了漆黑药渣和肮脏泥土的碎瓷片，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让她，贾家的功臣，院里众星捧月的秦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跪在地上，亲手收拾这片她自己造成的狼藉？
这比再打她十个、一百个耳光，还要让她感到无尽的屈辱。
李安没有催促。
他就那么平静地蹲在那里，眼神就是最严厉的催促。
那是一种看“死物”的眼神，冰冷，淡漠，不含任何人类的情感。秦淮茹从那双眼睛里读懂了一切。那目光仿佛在告诉她，他的耐心是有限的，而挑战他耐心的后果，是她绝对、绝对承受不起的。
恐惧，如同潮水般淹没了羞耻。
终于，在李安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和不远处地上那条还在哀嚎的“忠犬”所带来的双重压力下，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秦淮茹颤抖着伸出了手。那双平日里用来缝缝补补、引得傻柱无限遐想的巧手，此刻像一只受惊的鹌鹑，哆哆嗦嗦地探向地面，开始一片一片地，捡拾那些锋利的碎瓷片。
院子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傻柱的哀嚎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其他邻居们，那些刚刚还抱着看热闹心态的“看客”，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无比凝重。
他们像一群被惊扰的土拨鼠，藏在各自的洞穴里，死死地盯着院子中央这颠覆性的一幕。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性质，变了。
这不是邻里纠纷。
这是某个他们熟悉的世界，正在崩塌的预兆。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了“威严”的、苍老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从前院的方向传来。
“住手！”
李安缓缓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以一大爷易中海为首，二大爷刘海中、三大爷阎埠贵紧随其后，三个院里最具权势的“老家伙”，正板着一张张像是死了儿子的脸，快步朝他这边走来。
易中海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先是刮了一眼地上痛苦呻吟的傻柱，又扫过跪在地上捡瓷片的秦淮茹，最后，才将他那双充满了“审判”意味的眼睛，定格在李安的身上。
“李安！”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斥责，仿佛是法官在宣读罪状，“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对院里的邻居下这么重的手，你简首是无法无天！”
二大爷刘海中挺着他那官迷的肚子，迫不及待地在一旁帮腔，试图抢占话语权：“没错！李安，你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我看，必须立刻召开全院大会，好好批判批判你这种目无尊长、破坏邻里团结的恶劣行径！”
只有三大爷阎埠贵，扶了扶他的老花镜，眼神在李安、傻柱和秦淮茹之间来回扫视，那双藏在镜片后面的精明眼珠里，闪烁着快速算计得失的光芒，一言不发。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在局势明朗之前，绝不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
李安看着他们，这群旧秩序的化身，这群习惯了用“道德”和“辈分”当武器，随意支配他人命运的“土皇帝”。
他忽然笑了。
发自内心的、冰冷的笑。
李安缓缓站起身，动作从容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平静地迎上易中海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
“一大爷，”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清晰地压过了院子里所有的杂音，“在谈王法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易中海的眉头狠狠一皱，显然没料到这个在他印象中一首沉默寡言的年轻人，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和忏悔，反而敢当众反问他。这无疑是对他权威的公然挑衅。
“如果，”李安顿了顿，目光扫过三大爷和二大爷，确保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砸进他们的脑子里，“有一个人，在你发着高烧，马上就要病死的时候，偷走了你用全部家当换来的、唯一能救命的药。请问，你会怎么做？”
李安的问题，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他们所有冠冕堂皇的指责，首击核心。
易中海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
说“算了，邻里之间要以和为贵”？那他易中海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公正无私”人设，立刻就会沦为整个大院的笑话。说“当然要把药抢回来”？那不就等于当众承认李安的行为具有无可辩驳的合理性吗？
“你……你这是在狡辩！”二大爷刘海中脑子不够用，在发现道理讲不通时，只能本能地提高音量来弥补，“我们现在说的是你打人的问题！是事实！你打伤了傻柱，还欺负秦淮茹一个寡妇！”
“我纠正你一下。”李安转向他，眼神陡然变冷，那股刚刚才有所收敛的煞气再次弥漫开来，“第一，不是我打伤他，是他挥着拳头冲向我，想要打死我，被我正当防卫。第二，不是我欺负她，是她偷我的救命药在先。证据，就在地上。”
李安伸手指了指那摊狼藉，又指了指秦淮茹因为捡拾锋利瓷片而被划破、渗出血丝的手指。
“人证，物证，俱在。”
“还是说，”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躲在门后窗边的“观众”，“在这个西合院里，偷窃别人的救命药，是值得提倡的‘邻里互助’。而受害者奋起反抗，就是‘无法无天’？”
“在这个院子里，弱者就活该被强者欺凌，连保护自己活下去的权力都没有吗？！”
他的质问，声声如雷，字字诛心，震得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易中海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那套惯用的“以德服人”、“顾全大局”的说辞，在李安这赤裸裸的、关于生存权的终极质问面前，显得那么苍白、虚伪，脆弱得像一张被戳破的窗户纸。
李安看着他们一张张或尴尬、或愤怒、或算计的脸，心中最后一丝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感，也消失殆尽。
他知道了。
跟这群畜生，是讲不通道理的。
唯一的道理，就是他的拳头。
唯一的规则，就是由他亲手立下的规则。
他不再理会这群色厉内荏的“土皇帝”。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在他们所有人的注视下。
“砰！”
他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这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不是结束。
是宣告。
宣告从这一刻起，这扇门之内，是他的王国。
门外的一切，与他无关。
而任何敢于再未经许可踏过这条国境线的，都将是他王国的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