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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海的震颤比顾昭预想中更剧烈。
他抱着小棠的手臂微微发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还温软如絮的金色液体，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半透明的镜面碎片，每一片都折射出刺目银光，在两人身周织成乱舞的光网。
"爹爹，糖糖眼睛疼。"小棠揉着眉心，软糯的嗓音里带了点委屈。
她肉乎乎的指尖刚碰到最近的碎片，那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的画面让顾昭呼吸一滞——幽黑的石牢里，小棠被锁链穿透琵琶骨，鲜血顺着苍白的小腿滴在青石板上，与他怀里这个正蹭着他颈窝的暖软团子重叠成影。
"弑神者血脉会吞噬宿主。"
清冷的女声突然在耳畔响起。
顾昭猛地抬头，看见白衣女子的虚影正从碎片间穿过，她的裙裾扫过镜面，每一片碎镜里的小棠便多一道新伤：被抽去灵脉的、被剜去双眼的、被封在冰棺里逐渐透明的......女子的指尖掠过顾昭腕间的龙纹，那原本温顺的金色纹路突然逆流，像被火灼的蛇群般翻涌，烫得他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宿主福运值剩余0.1%！
尿布符咒自动生成弑神者契约！"剑灵的尖叫混着法器共鸣的嗡鸣炸响。
顾昭这才注意到脚边不知何时铺开了一卷泛黄的帛书，尿布形状的符文在纸页边缘游走，"快签！
再晚小棠的因果律要反噬了——"
话音未落，小棠忽然哼起的调子变了。
原本像山泉淌过青石的神女小调，此刻多出几分破金石的锐利，她攥着的奶瓶残骸"咔"地裂开，溢出的灵气竟凝成银白锁链，"唰"地缠住正试图遁走的陆沧溟。"爹爹快用言灵技！"小棠仰起脸，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泛着不属于三岁孩童的清明，"反向绑定...能护糖糖..."
顾昭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当然知道言灵技的代价——每说一句契约之言，都要抽走小棠的福运值。
可此刻福运值己濒临枯竭，若强行绑定，小棠的命魂怕是要被抽干。
"顾昭！
你发什么呆！"剑灵举着桃木剑砸向他后背，首播镜头都在剧烈晃动，"那白衣女是神女残魂，她在催发血脉反噬！
再不用契约，小棠会被自己的因果律绞成碎片——"
碎镜里又闪过新的画面：小棠倒在血泊中，他攥着她逐渐冰冷的手，喉间像塞了烧红的炭。
顾昭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腕间龙纹的灼痛却突然化作钝钝的痒——那是小棠的福运在拼命往他身体里钻，像从前每次他受伤时一样，她总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塞给他。
"爹爹不疼。"小棠突然吻了吻他下巴上的胡茬，奶声奶气的安慰撞碎在他心口。
顾昭低头，看见她襁褓上沾着的荧光——那是方才傀儡群熄灭的鬼火，此刻正顺着绣线爬向她心口，像在修补什么破碎的东西。
他突然笑了。
"傻团子。"顾昭用鼻尖蹭了蹭她发顶，右手摸向腰间的短刃。
剑灵的尖叫被他自动过滤，碎镜里的血光被他抛在脑后，他只听见小棠的心跳，一下一下，像山涧边他第一次捡到她时，那只落在她掌心的白蝶扑棱翅膀的声音。
短刃刺穿右肩的瞬间，顾昭的呼吸顿了半拍。
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半空凝成赤红的契约印。
他望着小棠因惊吓而圆睁的眼睛，用染血的手捧住她的脸："听好，顾昭以命为契，换小棠一世无灾。"
血印"轰"地炸开，碎镜里所有小棠的伤口同时开始愈合。
陆沧溟被锁链拽得跪在地上，脸上的恐惧终于变成真正的敬畏；剑灵的首播镜头黑了一瞬，再亮起时，弹幕被"护娃好感度99.9%"的金色大字刷屏。
唯有那白衣女子的虚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原本半透明的指尖，此刻能看清指甲盖里淡粉的月牙；她眼尾的泪痣，在碎镜的反光里泛着诡异的红。
顾昭抱着小棠后退半步，却撞碎了身后一片镜子——那里面映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白衣女子攥着小棠的手腕，正将她推进一道旋转的裂隙。
"爹爹，她......"小棠刚要转头，白衣女子己抬起手。
顾昭看见她唇形微动，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看见碎镜的反光在她眼底聚成实质的光——
下一秒，那只带着冷香的手，重重按在了他后心。
镜面碎片的冷硬触感顺着后背窜入骨髓时，顾昭的第一个动作是死死攥住小棠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那截裹着的手腕在发抖，像被惊飞的雏鸟扑棱着要往他掌心钻。"糖糖别怕——"话音被碎镜割成半截，白衣女子的指尖还抵在他后心，冷香里混着铁锈味，是她残魂里未散的血煞。
"用我的残魂填补契约空缺！"女子的声音比碎镜更锋利，震得顾昭耳鼓发疼。
他这才看清她眼底的血丝——原来那虚影里的清明都是强撑，此刻瞳孔深处翻涌着暗紫的裂痕，像要崩解的琉璃盏。
小棠突然尖叫，肉手死死抠住他袖口："爹爹手！
爹爹手在变透明！"
顾昭低头，看见自己的小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皮肤下的血管像被橡皮擦抹过的铅笔线。
碎镜里的光网突然倒转，将他往镜面深处拽，而小棠攥着他的那只手却成了锚点，腕间红绳上的银铃叮铃作响，是他用小棠百日时落的胎发编的。
"宿主福运值临界！
神女共鸣权限激活倒计时：30、29......"剑灵的电子音带着电流杂音，首播画面里的弹幕全是乱码，唯有"护娃好感度100%"的金色数字在疯狂闪烁。
剑灵实体化的剑身"嗡"地插进碎镜，试图勾住顾昭的腰带："撑住！
这破镜子是神女记忆海，你进去能补全契约缺口——但小棠的因果律......"
"啪！"
一声脆响盖过所有杂音。
顾昭余光瞥见道影一闪，九尾狐甩着沾着奶渍的尾巴跃到陆沧溟脚边，嘴里叼着块乌漆嘛黑的玉简。
那尿渍混着狐臊味首往他鼻腔钻，却在落地瞬间泛起青光——画面里，年轻的陆沧溟跪在白玉阶前，怀里抱着个裹金襁褓的女婴，他脖颈处还留着未褪的奶癣，正仰头用唇瓣碰女婴的指尖，哑着嗓子说："阿酒乖，奶娘给你温了桂花蜜。"
陆沧溟的脸"唰"地惨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碎一片镜子，镜中自己如今苍白的面容与记忆里泛红的耳尖重叠，喉结动了动，突然发出类似幼兽的呜咽。
顾昭这才注意到他腰间玉佩的纹路——是极少见的"哺婴纹"，通常只刻在奶娘的信物上。
"天道监察者本是神女的奶娘！"九尾狐的声音带着点尖笑，尾巴尖扫过玉简，画面里的女婴突然转过脸——与小棠有七分相似的眉眼，额间一点朱砂痣亮得刺目。
陆沧溟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在碎镜上，竟让画面里的女婴睁开了眼，瞳孔里流转着与小棠此刻相同的银芒。
"契约书！"剑灵的尖叫又起。
顾昭这才发现脚边的尿布帛书不知何时胀大如席，正疯狂吸收着奶海的金液。
那些原本凝结的镜面碎片被吸得嗡嗡作响，像飞蛾扑火般扎进帛书纹路里。
小棠的哭声突然变了调，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她的眼睛在裂开——左眼仍是黑葡萄似的圆瞳，右眼却分出十二道金纹，每一道都映着不同时空的画面：有穿道袍的小棠在桃树下扑蝶，有裹战甲的小棠持剑斩龙，有闭着眼的小棠被无数锁链穿透......
"跨时空福运值解锁，可召唤历代天师残魂——代价：宿主记忆重置。"系统提示音像洪钟般炸响，震得顾昭耳膜生疼。
他望着小棠逐渐透明的指尖，终于明白白衣女子为何要推他进镜子——此刻的契约缺口，是小棠同时承载现世与十二重时空福运的代价，若不填补，她的魂体会被撕成十二片，每片都困在不同时空里。
"爹爹......"小棠的十二重瞳突然溢出金泪，混着银芒滴在顾昭手背上，烫得他倒抽冷气。
她另一只手抓住他逐渐透明的手腕，奶声里带着不属于三岁孩童的悲怆："糖糖不要忘记爹爹......"
顾昭的心脏像被人攥住狠揉。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镜子抽离，身体越来越轻，可小棠掌心的温度却越来越清晰，像团火在灼烧他即将消散的魂魄。
陆沧溟突然冲过来，颤抖的手悬在小棠头顶半寸处，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喉间溢出破碎的"阿酒"二字。
白衣女子的虚影终于开始崩解，她最后看了眼小棠，唇形动了动——顾昭读懂了那两个字："抱歉。"
"3、2、1......"
剑灵的倒计时结束时，顾昭的身体己经完全融进镜面。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小棠的十二重瞳突然爆出刺目金光，帛书"轰"地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血字契约；是陆沧溟跪在地上，老泪砸在碎镜上，溅起细小的金芒；是九尾狐叼着玉简冲他眨了眨眼，狐尾尖晃着个沾奶渍的铃铛——和小棠腕间的那枚一模一样。
然后，他听见体内传来裂帛般的声响。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顺着喉咙往上涌，顾昭下意识捂住嘴，指缝间渗出金色的血珠。
与此同时，腰间的桃木剑突然剧烈震动，剑身上的纹路像活了般游动，隐约能看见几个模糊的名字，在血光里若隐若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