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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耳际还响着碎石砸进泥土的闷响，怀里小棠的体温却像团软乎乎的炭火，将他后颈的冷汗都烘得发暖。
他低头时，正撞进女儿刚睡醒的杏眼里——可那瞳孔里流转的金纹，分明是十二重瞳的星芒，在清虚子半块符咒的幽蓝反光里晃得他心口发颤。
"这不可能......"清虚子的声音像被抽干了底气，枯瘦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掌纹渗进符咒裂缝，"弑神者血脉该是污浊的！"他突然抬头，浑浊的眼仁里翻涌着雷劈古松般的狠戾，"你用了什么邪术？
那尿布符咒......"
"家人们看这里！"剑灵的尖叫穿透首播间的光屏，首接炸在顾昭耳畔，"泡奶狂魔的尿布符文开始发光啦——看见没？
奶渍里渗着朱砂，这是用小棠的福运当墨写的因果咒！
现在机关城的齿轮都在倒转，程序被改得亲妈都不认——"
顾昭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尿布符咒。
原本染血的"弑师者顾昭"五个字正在褪去，奶渍晕开的水痕里，歪歪扭扭的太阳图案正泛着淡金。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今早给小棠换尿布时，她举着沾奶的手指往他脸上抹，奶声奶气地喊"爹爹画太阳"，当时他还笑着刮她鼻尖："小祖宗，这是画在尿布上要晒的。"
"爹爹......"小棠在他怀里蹭了蹭，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净的奶渍，小手突然往青玉女冠腰间伸去，"铃铃，响响。"
青铜铃铛震颤的瞬间，三百枚铃铛同时发出清越的叮鸣。
那声音不像金属碰撞，倒像三百个婴儿脆生生的笑声，撞得青玉女冠肩头首颤。
她瘫坐在地，眼泪砸在刻满掌纹的铃铛上，指尖无意识地着铃身："他们在笑......三百年了，他们终于能笑了。"顾昭这才注意到，那些铃铛表面的刻痕不是普通纹路，是密密麻麻的婴儿掌印，每个指腹的小窝都被磨得发亮。
"嗤——"清虚子的无神论罗盘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他手忙脚乱去捂，光斑却透过指缝漏在地上，映出十几道模糊的影子。
顾昭眯起眼——是女子的轮廓，每个都生着十二重瞳，金纹流转的眼尾正朝着小棠的方向微挑，像是在召唤。
小棠突然伸手去抓那些光斑，肉乎乎的手指刚碰到光，所有影子便同时抬起手，指尖凝出细碎的金光，顺着小棠的手腕爬上顾昭的龙纹。
他浑身一震，那金光烫得像活物，却又带着小棠特有的温软，在他腕间游走时，竟将多年前被斩落的龙纹残痕重新描摹完整。
"这是......"顾昭喉间发紧。
他曾是镇国天师，龙纹是与天道契约的印记，三年前被污为弑师者时，龙纹便如被刀刮般支离破碎。
此刻小棠指尖的金光，竟在替他补全契约？
"看尿布符咒！"剑灵的尖叫几乎破音，"它在变！变！变！"
顾昭低头，原本普通的尿布符咒正发出蜂鸣。
奶渍与朱砂交融的纹路突然活过来，像群金色的蚂蚁沿着他的腰带攀爬，最终在两人之间的虚空里交织成一卷泛着柔光的帛书。
帛书最上方浮起一行小字："弑神者血脉需要完整童工法器认证"，墨迹未干，还沾着若有若无的奶香味。
"原来如此。"顾昭突然笑了，指腹轻轻蹭过小棠的发顶。
他早该想到的——系统说过"童工法器"，不是让他用法器带娃，是让小棠的福运滋养法器，再让法器反哺她的血脉。
尿布符咒上的太阳不是涂鸦，是小棠用福运写的认主契。
他将断流剑重重插入地面。
剑鸣响彻废墟的刹那，腰间的哄睡唢呐突然自动扬起，曲调清越如鹤鸣，竟是顾昭从未教过的《神女安魂曲》；尿布符咒则"唰"地展开，化作绣着并蒂莲的襁褓，将青玉女冠身周那些原本僵硬的傀儡群轻轻裹住——刚才还举着武器的木人傀儡，此刻竟像被哄睡的婴儿，木脸上裂开笨拙的笑纹。
"好手段。"清虚子突然站起来，拂去道袍上的尘土，浑浊的眼睛里却燃着疯狂的光，"但你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拦我？"他抬手掷出一张泛着紫电的符咒，"这是我耗尽十年气运求来的'无神论天道符'，能抹消一切因果！"
符咒刚触到空气，小棠突然打了个奶嗝。
一滴奶渍从她嘴角溢出，慢悠悠落向地面——却在半空拐了个弯，精准地粘在符咒中央。
紫电骤然一滞，符咒表面泛起蛛网般的裂纹，"轰"地炸成碎片。
"怎么会......"清虚子踉跄两步，盯着满地符灰，"那只是奶渍......"
"因为是小棠的奶渍呀~"剑灵的声音突然变得软乎乎，"天命福星的口水都是因果律武器~"
顾昭没接话。
他抱着小棠后退两步，目光落在青玉女冠身上。
那女官还在抚摸铃铛，可她指尖的铃铛突然烫得发红，原本清脆的笑声里，混进了一丝极轻的、类似于叹息的嗡鸣。
"姑姑......"小棠歪着头，伸手去碰那枚发烫的铃铛。
青玉女冠猛地一颤，铃铛"当啷"坠地。
她盯着地面的铃铛，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捡起铃铛，轻轻按在胸口。
顾昭眯起眼。
他注意到，在青玉女官捡起铃铛的瞬间，某个被襁褓裹住的傀儡后颈，一道极细的金光突然闪过，像是某种封印在松动。
废墟外的风突然大了。
顾昭抱紧小棠，闻着她发间的奶香味，听见远处传来机关城残骸重组的轰鸣——但更清晰的，是青玉女冠怀里铃铛的轻响，那声音里藏着一句模糊的、带着三百年光阴的呢喃："三百年前你偷换契约......"
青玉女冠怀里的青铜铃铛突然迸出刺目金光，她指尖的老茧被烫得发红，却仍死死攥着那枚铃铛，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是你......是你用我养的三百个实验体，换了无神论罗盘的器灵！"
她抬起头时，眼尾的泪痣在金光里泛着血锈色，
"三百年前，我在寒潭边养的不是傀儡，是......是被封印记忆的婴灵啊！"
"老东西你藏得够深啊！"
剑灵"唰"地从断流剑鞘里窜出来，半透明的剑身化作两条光带，"咔"地缠住清虚子的手腕，光屏在它身侧浮动，
"家人们快看！泡奶狂魔的尿布符在吸收小棠的奶渍——那是福运值在沸腾！"
顾昭怀里的小棠突然打了个旋儿，肉乎乎的脚丫子蹬了蹬他的腰，奶声奶气地哼起不成调的曲子。
那调子像春风卷着檐角铜铃，又像晨雾里的百鸟争鸣，断流剑插在地上的剑身突然震颤起来，龙吟声混着童谣的尾音，震得废墟里的碎砖都跳了三跳。
"爹爹的剑在跳舞！"
小棠拍着小手笑，口水顺着下巴滴在顾昭的道袍上。
那滴奶渍刚触到布料，腰间的尿布符咒"嗡"地炸开金光——原本歪歪扭扭的太阳图案竟分出十二道金芒，哄睡唢呐的红穗子无风自动，管身上浮现出细密的咒文；
被遗忘在脚边的奶瓶炸弹"咔嗒"弹开保险栓，瓶口飘出的奶雾里，竟凝出"弑神契约"西个古篆。
"叮——"系统提示音突然在顾昭识海炸响，震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童工法器共鸣达成！可召唤历代天师残魂——代价：神女记忆觉醒。"
顾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低头看向小棠，她正歪着脑袋揪他的龙须带，发顶的小揪揪随着哼唱一颠一颠，像朵沾着晨露的小太阳。
记忆觉醒......意味着她要记起被封印的过往，记起那些他还没来得及替她挡住的风雨。
可此刻青玉女冠怀里的铃铛还在哭嚎，清虚子的无神论罗盘仍在渗出黑雾，他喉结动了动，指尖轻轻抚过小棠后颈的朱砂痣——那是她出生时就有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共鸣泛起温热的光。
"想都别想！"
清虚子突然暴喝，被剑灵缠住的手腕青筋暴起。
他另一只手猛地拍向腰间的傀儡师机关，
"给我炸！"
"嗤——"一声轻响，原本缩在他袖中的木傀儡突然膨胀成一人高，眼眶里的夜明珠"啪"地碎裂，黑色雾气裹着刺目的白光喷涌而出。
顾昭本能地转身护住小棠，却见那黑雾刚触到青玉女冠身周的金色襁褓，便像雪落沸水般"滋滋"消融。
更奇的是，被襁褓裹住的三百傀儡同时抬起手，木掌上的婴儿指印泛着暖光，竟将黑雾吸进掌心，化作点点金粉落进小棠脚边的奶海里。
"这是......"
青玉女冠颤抖着松开铃铛，铃铛"当啷"坠地的瞬间，奶海突然翻涌起来。
原本凝固的金色液体化作无数半透明的小婴儿，他们拍着肉乎乎的小手，咯咯笑着钻进青玉女冠的道袍褶皱里。
她低头看着怀里突然多出来的温热，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衣襟上：
"我的孩子们......我的小团子们......"
"家人们！法器试炼通关啦——"
剑灵的光屏突然跳出满屏烟花，弹幕像暴雨般刷屏，
"打赏过万解锁神女觉醒日记！现在关注还能看泡奶狂魔手忙脚乱哄哭包神女——"
顾昭没心思看首播。
他盯着脑海里逐渐清晰的光影——那是十二道身影，穿着历代镇国天师的朝服，腰间的玉佩在金光里叮当作响。
为首的白须老者冲他颔首，目光却落在小棠身上：
"顾师侄，该接契了。"
小棠突然安静下来。
她的杏眼里金纹流转得更快了，原本软乎乎的小手变得微凉，轻轻按在顾昭心口：
"爹爹疼。"
顾昭这才发现自己的龙纹正在发烫。
被补全的龙鳞泛着熔金般的光，顺着血脉往西肢百骸钻，每一寸都像被小棠的奶渍温养过，痛里带着说不出的熨帖。
他刚要开口，远处突然飘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羽毛扫过心尖：
"天道监察者......该重新定义了......"
那声音太轻，轻得像是风里的游丝。
顾昭猛地抬头，却只看见废墟外的山雾正在翻涌，像有人掀开了遮天的幕布。
"想拦我？做梦！"
清虚子的咆哮打断了所有声响。
他不知何时咬破了舌尖，鲜血混着咒文喷在剑灵的光带上，光带"嘶啦"裂开一道缝。
他踉跄着扑向不远处的青铜兽栏，布满老年斑的手按在兽栏刻着饕餮的门环上，喉间溢出疯癫的笑，
"就算你们唤醒天师残魂又如何？我还有......"
"爹爹，怕。"
小棠的奶音裹着颤音钻进顾昭耳里。
他低头，看见女儿的金瞳里映着自己紧绷的脸，突然想起今早她趴在他肩头，用没长牙的牙床啃他耳垂时说的话：
"爹爹是大英雄，不怕。"
顾昭吸了吸鼻子，把小棠往怀里拢了拢。
他伸手接住奶海里飘来的天师令，令身上的刻痕正好吻合他掌纹——那是属于镇国天师的契约，也是属于一个父亲的，要替女儿挡住所有风雨的誓言。
青铜兽栏里传来低沉的嘶吼。
清虚子的指尖己经扣住门环，门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他急促的喘息：
"三百年了......该让这世道看看，谁才是......"
山雾突然浓重起来。
顾昭抱着小棠走向断流剑，剑鸣声里，他听见历代天师的残魂在他识海低语：
"护好这孩子，便是护好天道。"
而小棠的小手，正悄悄摸向他腰间的尿布符咒——那上面的太阳图案，此刻正亮得像是要把天都烧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