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奶雾掠过众人鬓角时,顾昭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半空中展开的符纸,血字在奶雾里像活过来的蚯蚓,“我以弑神者之血起誓”这行字正顺着符纸边缘攀爬——那笔锋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起笔时腕间微顿的弧度,收笔时刻意压下的锋芒,分明是他十六岁在玄门藏经阁抄录《镇魔典》时养成的习惯。
“不可能。”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混着奶雾里的甜腥味,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小棠后颈的襁褓。
小棠正用肉乎乎的手指戳青鸾的尾羽,金瞳里映着符纸的光,完全没注意到爹爹掌心沁出的冷汗。
玄袍老者的玉笛突然在唇边发出破音。
他原本扶笛的右手暴起青筋,指节抵着下巴压出红痕——三百年前他以天道监察使身份见证玄清真人伏诛时,那女人颈间的青鸾玉佩是染血的,可此刻符纸上的女子,玉佩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青玉色,连尖沾着的奶珠都像会滴落。
“清和真人?”清虚子突然踉跄半步,道袍下摆扫过玄清女冠的碎片。
他今早翻遍监察阁古籍时,被虫蛀的残页里“神女初啼”西个字还模糊着,此刻却像被人用朱砂重新描过,“以乳为契”后面跟着的“弑神者现”正随着符纸的血字一起发烫。
他摸向腰间的无神论符咒,指尖刚碰到黄纸边缘,就见青鸾幼崽突然歪头,喙尖轻轻点在小棠食指上。
“呀。”小棠皱起软乎乎的眉头,金瞳里浮起水雾。
那粒血珠却没落下,反而悬在半空凝成朱砂色的符文,像朵极小的曼陀罗。
青鸾的翅膀忽然展开,每根羽毛都渗出细密的金芒,与小棠眉心未消的金芒连成线,地面罗盘上的奶渍纹路突然剧烈震颤,青铜兽栏的锈迹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古老咒文。
“灵核共鸣!”玄袍老者的玉笛“啪”地断成两截。
他这才想起三百年前玄清真人私藏的那枚灵核——当时众人以为那是弑神兽的残魄,此刻看着小棠金瞳里翻涌的光,突然明白过来:所谓“弑神兽”,或许是守护神女的屏障。
话音未落,青鸾的喙部突然泛起金光。
幼鸟仰起头发出清唳,那枚被它衔过的金蛋壳“轰”地炸开,金色奶海从兽栏底部喷涌而出。
奶液不是液态,倒像被凝固的晨光,裹着细碎的灵核碎片西处飞溅。
清虚子慌忙抛出无神论符咒,黄纸刚触到奶海就冒起青烟,转眼间化为灰烬,惊得他连退三步,道冠都歪到耳后。
“顾昭!”剑灵的声音突然在他识海炸响,“小棠的福运值正在暴跌!那奶海里混着上古因果律,再这么下去——”
顾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系统面板里小棠的福运条,原本金灿灿的进度条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淡金色。
左手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挂着用尿布盖的符咒袋,右手却己先一步抽出断流剑。
剑身插入地面的瞬间,青铜兽栏发出哀鸣般的震颤,奶海被剑气劈开一道缝隙,却又在眨眼间愈合。
“尿布符!”他突然吼出声,左手从符咒袋里抖出三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纸。
那是他用小棠换下的尿布画的聚灵符,边角还沾着奶渍——原本只用来哄睡时镇邪,此刻却在奶海里泛起青光。
三张符纸悬浮在小棠头顶,形成倒扣的碗状,接住了几枚飞溅的灵核碎片。
“弹幕炸了!”剑灵的声音带着点兴奋的颤音,“观众说青鸾在首播吃播?刚才那口奶珠的特写,打赏都快把光屏挤爆了——等等,灵核碎片在尿布符上融合!顾昭,你之前往符里加的回奶散起作用了!”
顾昭没空理会剑灵的碎嘴。
他盯着小棠被啄破的指尖,血珠还悬在半空,与青鸾尾羽的金芒缠绕成更复杂的符文。
奶海的波动突然加剧,有几缕金色液体缠上了他的脚踝,凉意顺着经脉往上窜,他这才惊觉自己的福运值也在下跌——系统面板上,他的气运条和小棠的福运条正以相同的速度减少,像被无形的线绑在一起。
“共生契。”玄袍老者突然哑声开口。
他望着小棠指尖的血符,想起古籍里关于神女的记载:“以血为契,同生共死。”
奶海突然掀起巨浪。
顾昭被冲击力撞得踉跄,却死死护着小棠的后脑勺。
青鸾幼崽扑棱着飞到浪尖,喉间发出类似轻笑的啁啾,竟从喙里又吐出半块金蛋壳——那蛋壳表面的纹路,与小棠襁褓、顾昭脚边的尿布残片完全吻合。
“爹爹疼。”小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肉乎乎的手指按在他被奶海冻伤的地方。
她金瞳里的光突然变得柔和,原本暴跌的福运条竟微微回涨了一丝。
顾昭心口一热,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不怕,爹爹在。”
“顾昭!”剑灵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奶瓶炸弹Lv.3的倒计时到了!那东西混着你昨晚煮的化灵奶昔——”
话音未落,奶海深处传来“咔”的轻响。
顾昭抬头,正看见青鸾幼崽歪着脑袋,对着他腰间的奶瓶挂坠啄了一下。
那只印着小老虎的玻璃奶瓶突然泛起红光,瓶身的符咒纹路开始闪烁,像随时会炸开的烟花。
奶瓶挂坠的红光在顾昭腰间炸开时,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剑灵的尖叫还在识海震荡,"自爆程序启动——三、二、一!"话音未落,玻璃奶瓶"砰"地迸裂成碎片,却没有预想中的灼烧感。
反而是带着甜香的奶昔如金色瀑布倾泻而出,混着化灵草的青苦、回奶散的甘凉,甚至还有半颗没化开的夜明砂——那是他昨夜为小棠调理脾胃特意加的药引。
"小棠闭眼!"顾昭本能地用身体罩住女儿,却在奶雾漫过眼帘的刹那,听见小棠发出"咦"的软萌轻呼。
他睫毛沾着奶珠睁眼,正看见青鸾幼崽的轮廓在奶雾里扭曲。
金羽像被风吹散的星子,却没有坠落,反而在半空重新凝结——先是尖喙化为小巧的下巴,蓬松的颈羽变成月白短衫的领口,最后一对鎏金尾羽垂落至膝弯,竟凝出个梳着双髻的女童身形。
她生着与小棠相似的金瞳,却比小棠多了几分清冽,像是浸在晨露里的琉璃。
"这是......"玄袍老者的玉笛残片从指缝滑落,他枯槁的手背暴起青筋,"玄清真人座下的青鸾使?
三百年前她伏诛时,这灵宠明明......"
"弑师者血脉需完整镇国天师印认证。"女童突然开口,声线像风过玉铃。
她飘到呆立的清虚子面前,半透明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眉心。
清虚子的道冠"当啷"坠地,瞳孔骤缩成针尖状——他分明看见自己记忆被人翻找,那些藏在监察阁最深处的密档:关于镇国天师印缺失的半枚、关于玄清真人被污的"弑神"罪名、关于小棠襁褓里若隐若现的凤纹......
"家人们看!
泡奶狂魔的龙气在净化天道!"剑灵的嘶吼震得顾昭耳疼,他这才惊觉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按在了小棠后心。
原本属于镇国天师的龙气正顺着指尖涌出,像条淡青色的小蛇钻进奶雾,所过之处,原本纠缠他与小棠的因果律金线变得澄澈,连系统面板上暴跌的福运条都止住了颓势。
变故发生在青鸾女童转头的瞬间。
一道暗芒从虚空中窜出,竟是陆沧溟当年被击碎的罗盘残片!
那半块刻着二十八星宿的青铜突然发出磁鸣,青鸾女童的身形被扯得摇晃,金瞳里浮起焦急:"那是锁灵阵眼......"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就像被抽走线的纸人,碎成万千光点被罗盘残片吞噬。
"爹爹看!"小棠突然拽他的衣袖,金瞳里流转着奇异的光影。
顾昭低头,正看见女儿的瞳孔深处浮现出幻象:九重天阙之上,穿月白仙裙的神女骑在青鸾背上,手中握着半枚流转着星辉的玉印——那玉印的纹路,与他藏在符袋最里层的半块镇国天师印严丝合缝。
"叮——灵兽守护者权限激活倒计时:30秒。"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顾昭的手腕一热,原本刻着尿布符咒的皮肤浮现出淡金纹路。
他这才注意到,小棠襁褓上的凤纹不知何时全部亮起,与他手背上的龙纹交缠,在两人之间织成张微光的网。
"青鸾......"小棠伸出肉乎乎的手指去抓空中残留的光点,却在触及最后一簇金芒时,那光点突然凝回幼鸟形态。
青鸾歪着脑袋,喙尖泛着比之前更亮的金光,黑溜溜的眼珠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停在清虚子肩头。
顾昭的呼吸一滞。
他看见青鸾的尾羽微微颤抖,像是在克制某种冲动。
而清虚子浑然未觉,正慌乱地去捡道冠,道袍下摆扫过罗盘残片时,金属摩擦声里混着极轻的"咔"响——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的预兆。
山风卷着奶雾掠过众人发梢,青鸾幼鸟突然振翅。
它没有飞向小棠,反而箭一般冲向清虚子左肩。
顾昭想拦却迟了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金影没入道袍,在布料下鼓起个突兀的弧度。
"清虚子!"玄袍老者突然惊呼。
他望着徒弟煞白的脸色,终于想起三百年前那桩悬案里最诡异的细节——玄清真人伏诛时,监斩官的左肩,也有过这样不自然的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