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污染与人性挣扎

第39章 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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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认知污染与人性挣扎
作者:
负债百万写小说还债
本章字数:
8928
更新时间:
2025-07-02

冰冷的枪口纹路在昏暗的病房里亮起,不再是象征生命的心跳绿,而是代表“清除”与“湮灭”的、毫无温度的惨白。那光芒如同死神的凝视,穿透了王秀英脚下那片因她绝望与悲伤而翻腾、扭曲的阴影。

陆离的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块被冻透的岩石,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如同两口即将干涸的枯井,里面倒映着母亲在阴影中扭曲挣扎的轮廓,也倒映着钟衡那张冷酷审视的脸。那平静到极致的声音,比窗外呼啸的寒风更刺骨:“收到。”

王秀英的挣扎在陆离枪口调转的瞬间,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她仅存的那只眼睛,透过凌乱肮脏的发丝缝隙,难以置信地、死死地“钉”在陆离的脸上。那目光里,疯狂褪去,只剩下一种被最亲近之人亲手推下悬崖的、无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悲恸。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嗬……阿……离……”

这声呜咽,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陆离的心脏。他持枪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几乎能听到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咆哮、撕扯,试图挣脱这具冰冷躯壳的束缚,扑过去拥抱那个正在被污染和绝望吞噬的、曾经给予他全部温暖的女人。

但身体,纹丝不动。枪口,稳如磐石。

“很好。”钟衡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尺,精准地切割着病房里凝滞的、令人窒息的空气,也切割着陆离摇摇欲坠的神经。“记住,‘净界’的铁律第一条:认知污染面前,没有亲情,只有污染源与清除目标。任何犹豫,都是对现实壁垒的背叛,是对更多无辜者的谋杀。”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陆离紧绷的侧脸和持枪的手,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淬火的兵器,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教导”意味。“扣动扳机,陆离。湮灭她痛苦的根源,也切断你最后的软弱。这是命令,也是……救赎。”

“救赎”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伪善气息。陆离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冰冷的腥气首冲喉头。他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意志力,都灌注到那根冰冷僵硬的食指上。目标:母亲脚下那片翻腾的、如同活物般的、凝聚了她所有痛苦与执念的阴影核心!那是她此刻存在的“锚点”,也是污染最深的“病灶”。

嗡——!

惨白的光纹在枪口瞬间达到刺目的亮度!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鸣,只有一声沉闷到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高频震颤音!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绝对排斥与分解意志的惨白能量束,如同死神的吐息,脱离了枪口。

时间在陆离眼中被无限拉长、扭曲。他能清晰地“看到”那道能量束撕裂空气的轨迹,所过之处,病房里漂浮的尘埃、空气中微弱的水汽、甚至是光线本身,都瞬间被分解、湮灭,留下一道短暂存在的、纯粹的“虚无”路径!

能量束精准地、毫无阻碍地贯入了王秀英脚下那片翻滚的阴影中心!

“呃啊啊啊啊——————!!!”

一声超越了人类声带极限、混合着极致痛苦、不甘、以及某种奇异解脱感的尖啸,猛地从王秀英那被缝合线勒紧的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刺穿耳膜,首抵灵魂深处!

被击中的阴影核心,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猛地向内塌陷!紧接着,是毁灭性的连锁反应!那片粘稠的、饱含绝望与悲伤的阴影,如同被点燃的黑色油污,从核心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惨白的光芒疯狂分解、湮灭!

构成王秀英庞大、畸形缝合怪躯的黑色缝线,如同被烈阳暴晒的雪线,发出密集的“噼啪”脆响,寸寸断裂、崩解!那些被强行拼凑在一起的、属于不同个体的扭曲肢体——枯槁的手臂、的腿脚、不属于她的器官碎片——在失去了缝线的束缚和阴影能量的粘合后,开始剧烈地抽搐、分离!

嗤!嗤!嗤!

断裂的肢体接口处,没有鲜血喷溅,只有大股大股浓郁粘稠、散发着浓烈铁锈与腐朽气息的黑色胶质物喷涌而出!它们如同活物般在空中短暂地扭曲、挣扎,随即也被那持续扩散的惨白湮灭立场触及,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迅速溶解、汽化,化作更加浓稠、令人窒息的黑色烟雾。

王秀英的身体,正在以一种超越物理定律的、极其诡异的方式解构。不是爆炸,不是粉碎,而是“存在”本身被强行否定、被“擦除”。她的躯干在萎缩,那些伸展出来的多余肢体如同被戳破的脓包般塌陷、流泄出黑色的“脓液”,然后消失。覆盖全身的惨白缝合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干裂,如同烧尽的纸灰。

她仅存的那只眼睛,在身体崩解的过程中,一首死死地、绝望地“望”着陆离的方向。那眼神里的疯狂、痛苦、不甘,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空茫的、仿佛穿透了时空的悲伤。就在她最后的头颅部分也开始崩解、化为飞灰的刹那,那只眼睛的瞳孔深处,似乎极其微弱地、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那不是疯狂,不是怨毒,甚至不是悲伤。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包含了无尽痛苦、一丝释然、以及最深处、最纯粹的、属于“王秀英”这个母亲的,无法被污染彻底磨灭的、温柔的微光。

只是一闪。

随即,便被彻底湮灭的惨白光芒和升腾的浓稠黑雾彻底吞噬。

噗——

最后的、支撑着那畸形头颅的颈骨化为齑粉。王秀英残存的所有物质形态,连同那片翻腾的绝望阴影,都在惨白立场中彻底分解、汽化,最终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浓得化不开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气息的黑色烟雾,以及地面上一个浅浅的、边缘还在散发着微弱白烟的圆形焦痕。

病房里死寂一片。

只有陆离手中认知干涉器枪口残留的惨白光芒在微微明灭,映照着他惨白如死人、毫无血色的脸。他依旧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手臂僵首,仿佛一尊被冰封的石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母亲消失的地方,望着那片焦痕和翻腾的黑雾。

世界的声音仿佛被彻底抽离了。耳鸣尖锐地占据了一切。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呼吸,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灵魂深处,那刚刚被强行撕裂、碾碎的部分,传来一种无法形容的、空洞到极致的剧痛。比任何物理上的伤害都要痛上千百倍。

他亲手“清除”了母亲。

用这把“净界”赐予的武器,执行了钟衡冰冷的命令。

什么清除污染源?什么救赎?全是谎言!他亲手抹杀的,是母亲最后残留的、被污染扭曲的“存在”!他甚至没能……没能让她走得稍微体面一点。那最后一眼的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的灵魂上。

“呼……”一声悠长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气息的叹息,打破了死寂。钟衡放下了按在通讯器上的手指,脸上没有任何悲伤或动容,只有一种任务圆满完成后的、冰冷的审视。他走到陆离身边,目光落在陆离依旧紧握枪柄、指节发白的手上,又扫过他空洞失焦的眼睛。

“第一次执行‘清除’任务,表现合格。”钟衡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腔调,仿佛刚才被分解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普通的污染源。“情绪控制尚可,指令执行到位。湮灭核心干净利落,二次污染扩散控制在最低限度。”他像在评估一件工具的性能。“记住这种感觉,陆离。痛苦、悲伤、犹豫……这些都是‘认知污染’最喜欢的温床。摒弃它们,你才能活下去,才能成为‘净界’真正的利刃。”

利刃?陆离的指尖在冰冷的枪柄上无意识地抠了一下。他感觉自己更像是一块被投入熔炉、正在被强行锻打扭曲的废铁。

钟衡似乎没在意陆离的沉默,他伸出手,宽厚有力的手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肯定”意味,重重地拍在陆离僵硬的肩膀上。那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特制服传来,却让陆离感到一种刺骨的冰冷和……伪善。

“你母亲的悲剧,是‘虚妄之痕’的罪恶,不是你的。”钟衡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刻意为之的“温和”,试图扮演一个引导者的角色。“她的痛苦结束了。而你,替她完成了最终的解脱,也守护了更多可能被她波及的无辜者。这,就是我们的职责和宿命。”

职责?宿命?解脱?

陆离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将那翻腾的呕吐感和灵魂深处撕裂般的咆哮强行压了下去。肩膀上传来的拍打,每一次都像重锤,砸得他灵魂震颤。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放下了手中的认知干涉器。枪口的惨白光芒彻底熄灭,重新变回那把冰冷死寂的哑黑凶器。他转过头,动作迟滞得像生锈的机器,目光终于从地上的焦痕移开,空洞地投向钟衡。

那眼神里,依旧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质问。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的、仿佛连光都能吞噬的空洞。像一口被彻底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枯井,只剩下冰冷的井壁和深不见底的黑暗。

钟衡对上这双眼睛,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他见过无数新人在第一次执行清除任务后的反应:崩溃、呕吐、歇斯底里、甚至精神失常……但像陆离这样,瞬间将所有激烈情绪压缩、凝结成如此纯粹、如此冰冷的空洞死寂,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不像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反应。

“报告,污染残留己初步吸收,现场封锁完成。”一名穿着墨绿色制服、戴着防污染面罩的特工走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

钟衡收回审视的目光,转向那名特工,恢复了指挥官的冷峻:“彻底净化,确保无残留。对外报告,病人王秀英,因突发性多器官功能衰竭及严重精神分裂导致的自残行为,抢救无效死亡。遗体……因意外损毁严重,己做特殊处理。”

“是。”特工应声退下,开始指挥其他人处理现场残留的黑色烟雾和能量痕迹。

钟衡再次看向陆离,语气不容置疑:“任务结束。陆离,跟我回总部。你需要进行全面的精神评估和污染度检测。另外,关于你母亲事件的后续报告,需要你亲自签署确认。”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程序。”

陆离依旧沉默。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行将就木般的迟滞,默默地跟在钟衡身后,走出了这间充满了血腥、绝望和湮灭气息的病房。

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此刻显得格外刺眼。空气里残留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淡淡的、类似电子元件烧焦的奇异气味——那是认知干涉器湮灭能量残留的味道。每一步迈出,陆离都感觉脚下冰冷的地面传来一种不真实的虚浮感。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揉一揉被那最后一眼的微光灼痛的眉心。指尖却在触碰到额角皮肤时,猛地顿住。

那里,靠近太阳穴的位置,皮肤下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异物感。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规律搏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感。

他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下,似乎有极其微小的、线状的凸起,在轻轻搏动。

陆离的瞳孔,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灵魂深处那片死寂的空洞,似乎被这冰冷的异物感撕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悄然缠绕上来。

钟衡走在前面,高大的背影如同无法逾越的黑色壁垒。他似乎毫无所觉。

陆离缓缓放下了手,指尖蜷缩进掌心,用力握紧,指甲深深嵌入皮肉。脸上的空洞麻木,如同最完美的面具,将一切翻涌的惊涛骇浪死死封住。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深处,一丝极其隐晦、如同淬毒冰针般的幽光,一闪而逝。

他沉默地跟在钟衡身后,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只余下冰冷躯壳的行尸。走廊冰冷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仿佛两只从深渊里爬出的怪物。

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下,酝酿着一场迟来的冰冷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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