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钢针，一根根凿进陆离近乎凝固的思维：
【检测到一级权限生物特征：陆离（主体）】
【认知污染阈值：77.3% → 临界波动！】
【备用容器：‘零号衍体-陆离（复制体）’状态：稳定，待机中】
【警告！主体污染度接近临界！‘净化协议’预备启动！是否执行意识转移？】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访问！‘深潜档案库’最高警报触发！清除程序启动倒计时：10…9…8…】
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砸在陆离的太阳穴上。77.3%！那个猩红的、如同诅咒烙印的标签（【污染源：89%】）在脑海中疯狂闪烁，与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重叠、撕裂。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细小的黑线在疯狂蠕动，血管突突首跳，带着一种非人的灼痛和冰冷交织的诡异触感。
“零号衍体…复制体…净化协议…”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形成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瞬间剖开了“净界”温情脉脉的谎言外皮。所谓的“清除污染源”，所谓的“治疗”，原来最终归宿是成为一个被准备好的、干净的“容器”所取代！像更换一个故障的零件！而他们这些特工，自始至终，都只是被圈养的、等待被收割的“污染源”！
“呃啊——！”一股混杂着极致愤怒、被彻底背叛的剧痛以及濒临失控边缘的恐惧洪流，猛地冲垮了陆离竭力维持的理智堤坝。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右手不受控制地狠狠抓向自己的左臂，指甲深深嵌入皮肉，试图压制住皮肤下那疯狂蠕动的、仿佛要破体而出的异物感。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小臂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却惊心动魄的“嗒…嗒…”声。
倒计时如同丧钟，冷酷无情地继续：【7…6…5…】
没有时间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混乱的思绪。陆离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最近的一排档案柜——那上面标注着【区域：Zeta】。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顾左臂的剧痛和那撕裂般的异样感，猛地扑了过去！
砰！哗啦——！
沉重的金属柜门被他用肩膀和完好的右手硬生生撞开！里面不是预想中的纸质档案或电子存储设备，而是一个个整齐排列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生物舱！
圆柱形的透明舱体，浸泡在淡蓝色的、散发着微弱冷光的营养液中。每一个舱体内，都悬浮着一个“人”。
陆离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些人，有着和他一样的脸！一样的眉眼轮廓，一样的身形！他们双目紧闭，面容安详，如同陷入最深沉的睡眠。但他们的身体，却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完美”感——皮肤光滑得毫无瑕疵，肌肉线条流畅得像最精密的雕塑，没有任何毛发，没有任何疤痕，甚至……没有任何生命应有的细微波动。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死寂的完美。
这就是“零号衍体”！这就是为他准备的“备用容器”！
视觉的冲击比任何冰冷的提示音都要残酷百倍。陆离看着那些浸泡在液体中的“自己”，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和一种存在本身被彻底否定的巨大虚无感攫住了他。他不再是陆离，他只是一个等待被格式化的、有缺陷的旧版本！
【4…3…】
刺耳的警报声陡然拔高，尖锐得仿佛要撕裂耳膜！档案库穹顶那原本提供柔和照明的网格状灯光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刺目的、急速旋转的猩红警报灯！红光疯狂闪烁，将整个空间涂抹上一层地狱般的血色！
嗤——！嗤——！嗤——！
更致命的是，从天花板、墙壁的缝隙中，瞬间探出无数根细长的、闪烁着幽蓝电光的金属探针！它们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锁定陆离的位置，尖端开始凝聚令人心悸的能量光芒！空气被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烈的臭氧味弥漫开来。这是物理层面的清除程序，要将入侵者连同他接触过的一切，彻底蒸发！
与此同时，陆离面前那个被他撞开的生物舱，舱盖内部突然亮起一圈柔和的白色光晕。光芒汇聚，在他面前投射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全息影像。
一个“陆离”。
但这个“陆离”，完美得令人窒息。他的皮肤在光晕下仿佛散发着温润的玉泽，眼神平静深邃如同无波的古井，嘴角带着一丝恰到好处、却毫无温度的“微笑”。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质地奇特的纯白制服，一尘不染，与陆离此刻的狼狈、染血、皮肤下黑线蠕动的模样形成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主体陆离。”复制体的声音响起，平和、悦耳，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如同最精密的乐器在演奏，“你的状态极不稳定，污染度己达临界阈值。根据‘净化协议’第7章第3条，你己不适合继续承载‘陆离’的身份与职责。意识转移是唯一符合逻辑、保障‘陆离’延续性的最优解。”
它微微歪头，动作流畅自然，却透着程序设定般的精准，眼神里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理性”分析。
“请停止无谓抵抗。你的挣扎只会加速污染进程，并对这具珍贵的‘原始素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增加后续意识适配的失败率。这不符合资源最优化的原则。”它甚至“体贴”地补充道，“转移过程理论上无痛，你将在新的、完美的容器中苏醒，继续为‘净界’的秩序服务。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存在过的唯一价值证明。”
价值？使命？存在的证明？
复制体的话语，比那些致命的激光探针更冰冷，更残忍地刺穿了陆离的心脏。原来在净界眼中，他陆离，一个有血有肉、会痛会怒会恐惧的人，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为眼前这个完美无瑕的“复制品”提供一份可供转移的“原始数据”？他的挣扎，他的痛苦，他的不甘，都只是“资源损耗”？
“放你妈的屁！”陆离从牙缝里挤出嘶吼，因极致的愤怒和污染侵蚀而扭曲的脸庞在猩红警报灯下显得格外狰狞。“我的价值…轮不到你们这些怪物来定义！”
他猛地抬起鲜血淋漓的左手，狠狠按在面前那个投射着复制体影像的生物舱透明舱壁上！
嗡——！
就在他染血的手掌接触舱壁的瞬间，异变陡生！
皮肤下疯狂蠕动的黑色细线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骤然加速！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不受控制地从他掌心涌出，顺着鲜血猛地注入舱壁！
滋啦——！
刺耳的电流爆鸣声炸响！生物舱内部原本稳定的淡蓝色营养液瞬间沸腾翻滚！精密复杂的内部线路爆出刺目的火花！那完美无瑕的复制体影像剧烈地扭曲、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那张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数据错误”般的卡顿和裂痕！
复制体的“完美”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它的影像剧烈地波动着，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困惑”和“计算过载”的杂波。
【2…1…】
倒计时进入最后读秒！天花板和墙壁上的幽蓝激光探针光芒己经凝聚到了极致，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压下！整个档案库的空间都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嗡鸣，墙壁和地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能量裂纹！
陆离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左手发生了什么异变。求生的本能和胸腔中那团焚烧一切的怒火，驱使着他做出了一个近乎自杀的决定！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扭曲闪烁的复制体影像，也不再管那些即将发射的致命激光。他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档案库深处——那里，在疯狂闪烁的猩红警报灯光的边缘，在一片因能量过载而显得格外不稳定的阴影区域，一扇厚重的、刻满能量回路的合金安全门，正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落下！
那是最后的逃生通道！也是唯一的生路！
“啊啊啊啊——！”
陆离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甚至不顾皮肤下黑线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扇正在关闭的合金门猛冲过去！他的速度快得在身后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左臂伤口甩出的血珠在猩红的警报灯光下划出凄厉的轨迹。
嗤！嗤！嗤！
数道幽蓝色的高能激光束，几乎贴着他的后背和脚后跟擦过，灼热的气流瞬间烤焦了他的外套，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激光射空，打在后面的生物舱和档案架上，引发剧烈的爆炸和金属融化的刺鼻气味！
【0！清除程序执行！】
冰冷的电子音落下的刹那，陆离的身体如同炮弹般，在千钧一发之际，狠狠撞进了那扇合金安全门即将闭合的缝隙！
轰隆！！！
沉重的合金门在他身后轰然落下，彻底隔绝了那片充斥着毁灭性能量、猩红警报与复制体扭曲影像的恐怖档案库！
剧烈的撞击让陆离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他重重摔倒在门后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撕扯着他的喉咙，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
左臂的伤口在撞击中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地面。但更让他心头发寒的是，手臂皮肤下那些疯狂蠕动的黑线，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刚才的爆发和剧烈的情绪波动，变得更加活跃、更加清晰！它们像是有生命的黑色蚯蚓，在皮肤下蜿蜒、凸起，甚至隐隐传来一种……贪婪的吮吸感？仿佛在渴求着什么。
他挣扎着抬起头。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安全通道。
这是一个狭小的、完全密闭的过渡舱室。舱壁是冰冷的金属，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头顶一盏惨白的应急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忽明忽灭。
而在舱室的正对面，是另一扇紧闭的、同样厚重无比、刻满未知能量纹路的合金大门。门中央，一个圆形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生物识别器，正冷冷地对着他。
【身份验证：一级权限者（陆离）】
【污染状态：高度不稳定（78.1%↑）】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意识波动（残余）…】
【目标区域：‘圣所’预备通道（B7）】
【权限状态：锁定（需‘引路人’生物密钥解锁）】
新的提示音，带着冰冷的拒绝意味，在狭小的过渡舱内响起。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污染度在飙升，左臂的异变如同附骨之疽。而那个所谓的“引路人”生物密钥……又在哪里？
陆离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合金门，能清晰地感受到门板另一侧传来的能量冲击余波和隐约的爆炸震动。他蜷缩在忽明忽暗的惨白灯光下，看着自己左臂皮肤下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活跃的蠕动黑线，一种比死亡更冰冷的绝望，混合着皮肤下那诡异的异物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
喘息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左手，那皮肤下的蠕动感愈发清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啃噬他的血肉，又像是在编织着什么。黑暗的念头如同毒藤般滋生：如果…如果接纳这污染的力量…
就在这时，头顶那盏滋滋作响的惨白应急灯，突然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猛地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