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老北平的天儿冻得能哈气成冰。
可西合院里却跟烧开了锅的滚水似的,热气腾腾地冒着年味儿。
何雨柱天没亮就爬起来,踩着梯子给自家门框上刷糨子。
这糨子是他昨儿晚上特意熬的,白面搅和得稠糊糊的,粘性足着呢。
"柱子,左边再往上提溜点儿!"
冉秋叶抱着裹成球的小何晓,在底下指挥着。小崽子穿着新做的虎头鞋,在娘怀里首扑腾。
"得嘞!"何雨柱手腕一抖,大红洒金的"福"字端端正正贴在了门楣上。
这字儿是他特意请胡同口摆摊的老先生写的,笔道粗实,透着股子喜庆劲儿。
对门老钱家也支起了梯子。
老钱攥着刷子喊:"柱子,匀我点儿糨子!"
"接着!"何雨柱抄起装糨子的破碗,手腕子一翻。
那糨子就跟长了眼似的,稳稳当当落在了老钱媳妇张婶伸过来的搪瓷盆里。
"谢啦!赶明儿还你一锅肉皮冻!"老钱乐呵呵地往自家门框上抹糨子。
两家对联隔着院子相映成趣,何家是"喜居宝地财源旺",老钱家是"福照家门富生辉"。
院当间儿,聋老太太坐在藤椅里晒太阳。
老人家今儿个穿得利索,簇新的蓝布棉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手里头正捻着红绳,往小红纸包里塞钢镚儿。
"奶奶,我爹贴的对联可好看了!"阎家老三凑过来显摆,鼻涕泡都快冻出来了。
老太太眯缝着眼,慢悠悠地说:"贴了好,贴了好。来,拿着压岁钱,买糖瓜去。"
说着把红包一个个分给围上来的孩子们。
小何晓在冉秋叶怀里首扑腾,小手往老太太那儿够。
老太太从袖口掏出个缝着福字的红包,塞进孩子怀里:"给小崽子压腰,来年长得壮实。"
冉秋叶刚要推辞,老太太一摆手:"大过年的,甭跟老人家客气。"
后院井台边上,刘家俩小子正往地上泼水。
这水刚打上来就结冰碴子,泼在地上转眼就冻成镜子面。
这是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冰镜守岁",说是能把晦气都滑走。
"哥,你看着点儿!我新棉鞋!"刘光天跳着脚躲。
刘光福梗着脖子:"爹说了,全院都得泼!"
正说着,许大茂推着自行车进院,前轱辘刚碾上冰面。
"哧溜"一声,连人带车摔了个大马趴。手里提着的槽子糕甩出去老远。
"哎哟喂!这是要摔死我啊!"许大茂捂着屁股首哎哟。
刘海中背着手踱过来:"我说大茂啊,走路也不带个眼!"
"二大爷,您家这..."
许大茂刚要急眼,秦淮茹赶紧过来打圆场:"大茂兄弟,岁岁平安!岁岁平安!"
何家厨房里,酸菜炖肉咕嘟咕嘟冒着泡。
何雨柱叼着烟卷,看雨水笨手笨脚地切年糕。
"手腕子沉下去!刀要吃住劲儿!"他捏着妹妹的手腕。
雨水吐了吐舌头:"哥,我这不是头一回嘛!"
正说着,马华提着篮子来了:"师父,我娘让给您送点粘豆包!"
何雨柱掀开笼布一看,黄澄澄的豆包上还嵌着大枣:"嘿!你娘手艺见长啊!"
说着舀了一大勺刚炖好的酸菜白肉,"拿回去给你娘尝尝!"
日头爬到房檐时,中院的大磨盘转起来了。
易中海领着人推磨,临时借的驴子病了,只好人力顶上。
泡发的黄豆混着花生米,从磨眼里往下淌,白花花的浆汁顺着石槽往下滴。
"易大爷,渣子粗了!"雨水眼尖,扎着围裙在旁边帮忙。
"还是闺女心细!"易中海擦了把汗,招呼着加水。
磨好的浆汁倒进大铁锅,刘岚的男人蹲在灶前拉风箱。
火苗子舔着锅底,不一会儿就浮起一层金黄油皮。
"成啦!"易中海喜得声音都颤了。竹签子轻轻一挑,薄如蝉翼的油皮就起来了。
按户分份,何家那份最厚实,聋老太太的多添了张最嫩的。
眼瞅着日头西斜,院里渐渐响起零星的炮仗声。
阎埠贵揣着算盘挨家串门:"老钱啊,明儿个厂里拜年的份子钱..."
话没说完就被老钱媳妇剁馅儿的声音盖过去了。
案板上的肉馅儿剁得"咚咚"响,老钱媳妇扯着嗓子喊:"二两是吧?记我账上!"
西屋的收音机咿咿呀呀唱着评戏,刘家传出背新年贺词的声音:"总路线万岁!大跃进凯歌嘹亮..."
天擦黑时,大红的灯笼挂起来了。
何雨柱抱着小何晓站在台阶上,看刘家兄弟放麻雷子。
"咣"的一声响,红纸屑跟雪花似的飘下来。
"怕不怕?"何雨柱捂着小崽子的耳朵。
小何晓不但没吓着,反而伸着小手要抓纸屑。
冉秋叶裹着棉袄出来:"雨水呢?"
厨房里亮着灯,雨水正踩着板凳往锅里码粘豆包。
热气熏得她小脸通红,案板上摆着一排歪歪扭扭的金鱼面点。
"嫂子,看我蒸的面鱼!"雨水献宝似的举着面鱼。
冉秋叶笑着给她辫梢插了朵红绒花:"咱家小厨神!"
聋老太太屋里,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纸。
老人家坐在炕沿上,手里着个红布包,里头是两块磨得发亮的银元。
窗外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却仿佛隔了层什么,显得格外遥远。
正屋里,何雨柱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
白胖的饺子在醋碟里打滚,小何晓伸手就要抓,被雨水笑着拦住:"烫爪爪!"
收音机里传来悠扬的报时钟声。当——当——当——
"过年好!"三人举起了茶杯。
窗外,最后一个二踢脚"嗖"地蹿上天,"啪"地在漫天飞雪里炸开一团金红。
雪花落在院里的冰镜上,落在春联的金粉上,落在千家万户蒸腾的年味儿里。
西合院的屋檐下,暖意正浓。
聋老太太靠在炕头,听着外头的动静,嘴角慢慢扬起。
她摸出块桃酥,掰碎了泡在茶碗里。
茶是上午何雨柱特意送来的高末,泡开了泛着琥珀色。
"又一年喽..."老太太轻声念叨着,抿了口茶。
茶香混着桃酥的甜味儿在嘴里化开,窗外的雪下得更密了。
(第二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