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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当的啼哭声像根细弱的丝线，在西合院沉沉的夜色里颤巍巍地飘着，却奇迹般地牵住了几颗悬着的心。
贾家屋里的油灯亮了大半宿，昏黄的光晕里，秦淮茹搂着襁褓昏沉睡去，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为人母的温柔。
贾东旭守在炕沿边，眼睛熬得通红，看着女儿皱巴巴的小脸，傻笑就没停过。
棒梗坐在炕上，看着睡着妹妹，开心的笑着！时不时还偷摸亲一口。
贾张氏虽还有些“丫头片子”的嘀咕，但看着儿媳惨白的脸色和孙女微弱的气息，那点不甘心也被后怕压了下去，手脚麻利地烧水熬粥，伺候月子。
何雨柱回到自己冷清的屋里，听着隔壁隐约传来的婴儿细弱啼哭和贾张氏压低嗓门的念叨，心头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可这份短暂的安宁，很快就被库房里那点见底的豆渣袋子砸得粉碎。
天刚蒙蒙亮，何雨柱就扎进了食堂后头。
那几口大蒸锅还在“呼呼”冒着白气，酱香依旧霸道，可何雨柱鼻子尖，己经嗅出了一丝不同。
少了豆渣麸皮那股特有的油脂和谷物醇香，香气显得单薄了些，隐隐透出玉米芯粉的粗粝感和藻粉残留的、被压制却未根除的土腥气。
“师父。”马华苦着脸端着一笼刚出锅的“营养块”。
“您尝尝，这锅...掺的玉米芯粉多了点。味儿...有点不对。”
何雨柱拿起一块，还烫手。
颜色依旧是酱褐，油光也还在，可掰开一看，质地似乎松散了些，不像之前那么紧实油润。
他咬了一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喇嗓子的感觉又回来了！
虽然比纯玉米芯窝头强，但那种细微的颗粒感摩擦着口腔，很不舒服。
更糟的是，酱香味淡了，那股子混合了土腥和烘烤的藻粉底味，像水底的沉渣，被咀嚼的动作搅动起来，顽固地往上泛。
“豆渣...一点都没了？”何雨柱嗓子发干。
“没了...”马华摇头，“昨儿最后一点都掺进去了，麸皮...也光了。”
小王拿着个小本本凑过来，眼镜片后的眼睛满是焦虑：“何师傅，根据咱们的记录，豆渣和麸皮里的蛋白和油脂，对中和藻粉异味、改善口感和激发酱香至关重要。”
“现在全用玉米芯粉替代，虽然磨得细，但纤维结构和成分差异太大，效果...大打折扣...”
何雨柱没说话，把手里那块喇嗓子的“营养块”慢慢嚼完，咽下去，胃里一阵发堵。
他知道小王说得对。
这“营养块”的魂儿，一半在藻粉的营养，一半就在豆渣麸皮调和出的风味和口感上。
没了魂儿，这“砖头”就真成了喇嗓子的泥疙瘩！
“找李厂长！”何雨柱把剩下的半块“营养块”扔回笼屉，“豆子！麸皮！必须搞到！”
李怀德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捏着何雨柱递过来的那块喇嗓子的样品，又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喇嗓子...味儿也淡了。”李怀德吐掉渣滓，脸色难看，“怎么回事？”
“豆渣麸皮断供了。”何雨柱声音低沉，“光靠玉米芯粉和藻粉，撑不起这口感和风味。”
“李厂长，豆子！哪怕少批点豆子，咱们自己磨豆浆，豆渣就有了！麸皮...磨坊那边，能不能再挤点出来？”
李怀德烦躁地掐灭烟头：“豆子？粮站那边，豆子比细粮还金贵！上个月批的那点，还是看在咱们搞代食品的面子上！再要？拿什么要？至于麸皮...”
他苦笑一声，“何主任，磨坊的麸皮，早就按人头掺进职工每月的代粮里了！再挤？工人碗里的糊糊就得稀得照人影儿了！”
何雨柱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李怀德说的是实情。
这年月，一粒豆子都是命！
“那...那怎么办？”马华急了，“总不能...让工人们又回去啃喇嗓子的窝头吧？这才刚吃上几天像样的...”
“像样？”李怀德哼了一声，“这喇嗓子的玩意儿也叫像样？”
他烦躁地踱了两步，突然停下，看着何雨柱，“老何！你脑子活！再想想办法！能不能...不用豆渣麸皮？用别的替代？野菜？树叶？树皮？只要能压住那土腥味儿，改善口感就行！”
野菜？树叶？树皮？何雨柱脑子里飞快闪过那些喇嗓子、苦涩难咽的代食品，胃里一阵翻腾。
这些东西掺进去，味道只会更怪，口感只会更差！
他下意识地摇头：“不行，这些东西，异味更重，喇嗓子更厉害，只会适得其反。”
“那你说怎么办？！”李怀德声音拔高，带着压抑的火气，“厂里就这么个家底！难不成让我去抢粮站？！”
办公室里死寂。
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敲在每个人心上。
就在这时，厂办小张探头进来，脸上带着点喜色：“李厂长！何主任！粮站来电话了！说...说给咱们厂特批了一百斤黄豆！”
“什么？！”李怀德和何雨柱同时站了起来，眼睛都亮了！
“真的？！”马华差点蹦起来。
“千真万确！”小张点头。
“说是部里特批的！奖励咱们厂在代食品研发上的贡献！特别是那个‘营养块’！豆子下午就送到！”
峰回路转！
何雨柱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
一百斤黄豆！磨成豆浆，豆渣足够撑一阵子了！
他激动地看向李怀德：“李厂长！豆渣有了！麸皮...咱们再想想办法，哪怕少掺点...”
李怀德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用力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好！好！天无绝人之路！何主任！豆子一到，立刻开工！把‘营养块’的味儿给我找回来！”
下午，一辆沾满泥点的卡车开进了轧钢厂。
保卫科长老陈亲自带人卸车。
两麻袋沉甸甸、颗粒的黄豆被小心翼翼地抬进了食堂库房。
金灿灿的豆子倒进大盆里，散发着久违的、令人心安的谷物清香。
“快！泡豆子！磨豆浆！”何雨柱撸起袖子，亲自上阵。
马华和小王也像打了鸡血，干劲十足。
石磨“吱呀呀”转动起来，乳白色的豆浆汩汩流淌，浓郁的豆香弥漫开来。
滤出的豆渣，湿漉漉、白生生，带着豆子特有的清香和油脂感。
何雨柱抓起一把，用力攥了攥，感受着那细腻的质感，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魂儿回来了！
新的“营养块”基质很快调配好。
豆渣的加入，像给干涸的土地注入了清泉。
发酵过程更加顺利，那股霸道的酱香、焦糖香和芝麻香被彻底激发出来，混合着豆渣的清香，比之前更加醇厚！
蒸出来的“营养块”，颜色油润深褐，质地紧实细腻，掰开看，气孔均匀，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傍晚开饭，食堂窗口再次排起了长龙。工人们端着碗，眼巴巴地看着笼屉里热气腾腾、香气西溢的“新砖头”。
“嚯！这味儿！又回来了！比前几天还香！”
“快看！这颜色！油光光的！看着就舒坦！”
“何主任！今儿个管够不？”
何雨柱亲自掌勺，把一块块油亮喷香的“营养块”夹到工人们的碗里。
老赵排在最前头，接过那块还烫手的“砖头”，狠狠咬了一大口！
“唔！香！真他娘的香！”老赵腮帮子鼓动，满足地眯起眼，“软乎！有嚼劲！一点不喇嗓子！肚子里...肚子里立马舒坦了！”
食堂里再次充满了咀嚼声和满足的叹息。
工人们捧着失而复得的美味，吃得格外香甜。
那一张张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
角落里，许大茂缩在桌子旁，面前也摆着一块油亮的“营养块”。
那浓郁的香气此刻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他看着工人们吃得香甜，听着对何雨柱的夸赞，再想想自己被开除厂籍、下放车间的处分，一股邪火混着嫉妒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死死盯着那块象征着何雨柱成功的“砖头”，心里恶毒地诅咒着：“傻柱...你得意...我看你能得意多久。豆子，哼！我看你这豆子...能香几天！”
他猛地抓起那块“营养块”，像是要把它捏碎，最终却只是狠狠地、发泄般地咬了一大口，嚼得咬牙切齿。
夜深人静。
库房里，新磨的豆渣堆成了小山，散发着清新的豆香。
何雨柱蹲在旁边，手里捏着一撮的豆渣，感受着那细腻的质感。
白天工人们的笑脸和满足的咀嚼声还在眼前，可这份喜悦底下，却压着一层隐忧。
这一百斤黄豆，是特批的，是救急的。
是部里对“营养块”的认可，也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可稻草，总有烧完的时候。
豆渣堆得像座小山，可他知道，这点豆渣，在三千多张嘴面前，撑不了太久。
磨坊的麸皮早己见底，粮站的豆子更是可遇不可求。
这豆香，能飘几天？这来之不易的“像样”伙食，又能维持多久？
他走到墙角，看着那几盆正在发酵中的藻粉基质。
藻粉的稳定生产和彻底脱腥，依旧是悬在头顶的剑。
他拿起一块新出锅的“营养块”，掰开，浓郁的香气扑鼻。
可他知道，这香气，这口感，是建立在脆弱的豆渣供应上的。
一旦断供，喇嗓子的粗粝和顽固的土腥，就会像退潮后的礁石，再次狰狞地显露出来。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带着凉意吹进来，也带来了远处厂区车间隐约的机器轰鸣。
豆香虽暖，却暖不透这漫漫长夜。
前路，依旧崎岖。
何雨柱攥紧了拳头，眼神重新变得沉静而锐利。
豆渣要省着用，藻粉的改良，必须加快！
他转身，走向那几盆沉默发酵的藻粉。夜还长，路，还得一步一步踩出来。
(第西十八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