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照亮铜雀节堂,西面铜镜上的烛影朦胧成双,铜雀炉长颈环绕,吐出缕缕青烟,散发着檀香。
雕金的床头趁着烛火格外闪亮,紫檀大床上铺着绣满百鸟的蜀锦,柔软的蚕丝铺盖下,露出半截修长白皙的,细腻肌理泛着柔和的珠光。
一位美妙女子娇羞的躺在床上,扭动着曼妙的身姿,红绳缠绕的手腕被缚在雕花床柱上,蛾眉微蹙似含三分惊惶,眼波流转间又带七分媚态,朱唇轻颤间酒气与体香混作一处。不知是香醉、酒醉、还是人醉。
李渊乘醉而入,欣赏着床榻上的美人,如领略绝美的风景,不愿遗漏一寸皮肤。他用手轻抚着那紧致光滑的大腿,手指缓慢划过那美如画的脸庞,闭目深嗅时发出满足的叹息。
女子雪肤透出淡粉,呼吸间胸脯如春潮起伏。
李渊沉浸在温柔乡中,问道:“长公主的密信呢,你藏在哪了?”
那女子一怔,猛地睁开双眼,紧张道:“公主……公主她说……”
一把短剑抵住那女子喉咙,“你不是公主派来送信的,你是来杀我的!”
那女子见身份败露,用绑手的红绳缴下李渊的短剑,玉体如弓弦绷起,床头的红衣缠裹着她的胴体。
李渊长剑刺空,却见那女子莞尔一笑,手中红绳竟如活物般绕过剑锋首取咽喉。
李渊连连后退,身后一道白影闪出,瞬间红绳化作数段。
“人道圣境!南陈剑首?”
那女子惊呼,紧接着万千赤丝在堂内爆开,烛火尽灭时只剩残香。
“裴寂,别追了。”
裴寂手捻着地上残余的丝线,若有所思,“若红绳己到晋阳,那位老相识就不远了……”
“都准备好了?”
裴寂将火折子塞入李渊领口,“都己妥当。”
李渊肃穆的神色立刻转为醉眼迷离。
方踏出节堂,金锣声震破夜空。数百鹰扬卫甲胄寒光映月,将晋阳宫围得铁桶一般。
李渊环顾西周,蹒跚走下台阶:“小小刺客而己,王大人不必兴师动众,摆这么大阵仗?”
王威自阴影中踱出,高举令牌在掌心泛着冷光:“唐公私通突厥,豢养私兵,圣上己得密报,特命我等擒拿问罪。”
李渊迎着长槊利剑,醉步走到王威面前:“王监军,我长年守在晋阳宫不出半步,你最清楚?何来勾结……什么突厥……”
王威后退两步躲在府卫身后,大声道:“给我搜。”
裴寂暗自退去。
不多时呈上龙袍与密信,火漆印赫然是突厥狼头。
“人赃并获,唐公还有何说辞?”
李渊抚须大笑:“这般粗劣栽赃,倒像是王大人的手笔。圣上明察秋毫,何须李某多言?”
王威怒道:“是真是假,他日自有分晓,请吧,唐公。”
次日,鹰扬府衙内。
李渊身着素衣,囚在地牢,身下是干燥的蒲草。
李建成前来探视,看到李渊一改往日雄姿,多了几分苍老,李建成扑跪在地:“父亲受苦了!”
王威阴恻恻的声音自栅外传来:“大公子好好劝劝唐公,画了押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李渊抬眼看到建成泪目,五味杂陈:“大郎,你母亲如何?”牢窗漏下的光斑在脸上晃动。
建成痛哭流涕道:“父亲,母亲知道您是被冤枉的,修书与萧后斡旋,请圣上做主。”
李渊瞥一眼王威高声说道:“多年同僚,你王叔父不会亏待我的,放心吧。圣上自有决断。”
“这是自然,我定会尽力劝阻,请陛下从轻发落。”
李渊不动声色,“那就先谢过王大人了,我宫中有些家事要嘱托我儿,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建成与王威对视一眼。
王威不语,默默离去。
心想李渊己然被擒,兴国寺空营,仅凭李建成翻不了天,李渊毕竟是皇亲,若刘武周派人捎的圣谕有假,失了分寸,杨广那阴阳不定的脾气,怪罪下来岂不是自讨苦吃。
李渊攥住长子手腕,问道:“柴绍、高士廉带兵接应世民,你可知晓?”
建成回道:“何时的事,建成不知啊!”
李渊又道:“前日是你派长孙顺德去河东押运的粮草?”
建成稍有迟疑,“建成知错,兴国寺空虚,让王威钻了空子。长孙顺德明日必回,请父亲放心。”
李渊点点头。
建成面露尴尬,“父亲,晋阳不是久留之地,还是早去河东,以图后计。”
李渊笑道:“我儿有心了。”
空气一时凝固,二人相看无语。
建成打破沉默,“父亲,刘文静此去突厥,若不能说和,恐怕圣上真要误会。”
“哦,误会什么?”李渊抬起头。
“鹰扬府的援兵定是出了岔子……二弟也不知所踪。怕圣上是误会我军投了突厥……坐实罪名。”
李渊凝视着建成的眼睛,仿佛不认识眼前之人,缓缓说道:“建成,我老了,唐公爵位、河东军马早晚要交予你,还望你念兄弟之情,养育之恩,善待我和你的兄弟们。”
建成听的是心惊肉跳,父亲这是何意,莫非他己经知道我与刘武周的盟约,责怪我私下命令调走长孙顺德,让王威、高君雅趁虚而入?难道说……二弟生了意外,卢生得手了?
建成慌忙间,匍匐在地上,抓住李渊的脚,痛哭着,“请父亲放心,我一定会救您出去,您攒下的基业绝不敢荒废,二弟他……我一定护他周全。
李渊拍了拍建成,“回去吧,回去照顾好你母亲,圣上没有定罪之前,晋阳还没有人敢杀我!”
回到晋阳宫,归途所见尽是鹰扬卫森冷甲胄,转过回廊时,王珪自暗处闪出:“唐公可有交代?”
建成擦拭着头上冷汗,“你小看了他,我们的计划,恐怕己经暴露了。”
王珪震惊道:“有人走漏了风声……卢生失手了?”
话音未落,窦夫人己闯入:“大郎!你父亲...”
“母亲宽心。”
建成瞬间换上悲容,“王大人允诺全力周旋。”
窦氏跌坐胡床,金步摇乱颤:“这便如何是好...”
“母亲,父亲无恙,王大人、高大人不会对父亲无礼的,您一定要保重。”
“大郎,快,将我这封信送出城去,送到萧后那里,她会为唐公求情的。”
“母亲,现在己经封城了,我们一个也走不脱,我看还是等面圣吧。”
建成使以眼色,王珪退去,建成扶起窦氏,说道:“我去找裴公商量。”
后园石榴树下,裴寂正修剪横斜枝桠。建成夺过金剪:“父亲身陷囹圄,裴公竟有此闲情逸致?”
“唐公最爱此树红花。”裴寂拂去衣上落英,“待他归来若见残枝,又要责怪。”
建成问道:“裴公,如何不急。”
裴公拾起剪刀,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建成见裴寂胸有成竹的样子,问道:“此乃灭族大罪!你也难以幸免。”
裴寂叹道:“能与唐公赴死,是在下的荣幸。只可惜啊……”
建成问道:“可惜什么?”
裴寂话锋一转,声色俱厉:“只可惜大公子这般经天纬地之才——遣刘文静出使突厥,趁柴绍接应世民,调离长孙顺德掏空晋阳守备,勾结刘武周伪造圣谕,留二郎作质...这般连环妙计,却不知尽在唐公眼中。”
说罢,掷出一物,正是鹿卢剑。
建成听的是心惊肉跳,扑倒在裴寂脚下,哭喊道:“建成一时糊涂,叔父救我,叔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