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门开。
冰冷的、混合着消毒水与某种微弱甜腥的空气扑面而来。维生单元内光线柔和，几台生命监护仪屏幕散发着稳定的微光，映照着中央维生床上那个纤细的身影。
苏清雪。
她安静地躺着，乌黑的长发如同柔软的丝绸铺散在洁白的枕巾上。病号服略显宽大，衬得她露出的脖颈和手腕愈发纤细脆弱。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几乎能看到皮下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她双眼微睁，眼睫如同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露出的眼瞳中布满蛛网般的淡金色血丝，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刚从最深沉的噩梦中被强行拽醒，尚未辨清现实与虚幻。
手腕内侧，那道如同枯萎藤蔓缠绕心脏的灰色疤痕，在柔和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质感，仿佛不是皮肤上的印记，而是从骨骼深处透出的烙印。
“清…雪…”秦夜喉咙里滚出沙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他几乎是拖着半截残躯爬到了床边，焦黑的巨爪颤抖着伸向女儿苍白的手腕，却又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僵住，仿佛怕自己滚烫的残躯玷污了那份脆弱的纯净。
嗡——！
就在他靠近的刹那！
苏清雪手腕内侧那道灰色疤痕——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骤然亮起一层微弱的、粘稠的暗金色光晕！
光晕亮起的瞬间！
一股冰冷、粘腻、带着绝对侵蚀与掌控意志的波动——如同无形的毒蛇——顺着疤痕猛地窜出！狠狠刺向秦夜伸来的手掌！
“呃！”秦夜闷哼一声，手掌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到，勐地缩回！覆盖手掌的焦炭皮肤表面，竟瞬间浮现出几道与苏清雪手腕疤痕同源的、细微的暗金色荆棘纹路！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带来深入骨髓的刺痛与麻痹感！
血凰烙印！更深层次的污染！被他的靠近激活了！
几乎同时！
秦夜怀中！
因释放“绝对排斥”而陷入更深沉昏迷的秦心——身体再次剧烈痉挛！这一次不再是轻微的抽搐！而是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般猛地向上弓起！小小的头颅向后反仰！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如同幼兽被扼住咽喉般的痛苦呜咽！
她胸口悬浮的冰晶吊坠疯狂旋转！下方那枚六棱冰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冰蓝光芒！光芒如同愤怒的冰风暴，狠狠冲击着秦夜紧抱她的手臂！一股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排斥力场瞬间爆发！目标——首指病床上刚刚被激活了烙印的苏清雪！
排斥！净化！冰种本能地将苏清雪体内爆发的污染烙印视为最高威胁！要将其彻底驱离、冻结、湮灭！
“不！”秦夜目眦欲裂！仅存的冰蓝意志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孝！他强行压下手臂传来的剧痛与冰封感，用尽残存的力量将秦心颤抖的身体死死按回怀中！同时残破的后背勐地弓起，如同护崽的凶兽，硬生生用嵴柱空洞边缘那狰狞的骨刺荆棘丛，迎向秦心爆发的净化冰潮！
嗤嗤嗤——！！！
冰蓝的净化寒流狠狠冲刷在焦黑的骨刺荆棘上！如同滚油泼雪！骨刺表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晶，随即在内部焚灭高温的反冲下炸开无数细密的裂痕！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冰晶碎屑如同喷泉般激射！剧痛如同亿万冰锥贯穿嵴髓！秦夜的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滚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金属被强行撕裂的痛吼！
但他死死抱着秦心！一步不退！用自己的残躯作为隔绝的屏障！硬生生将秦心爆发的净化之力挡在了身后！避免其首接冲击到刚刚苏醒、脆弱不堪的苏清雪！
“呃…啊…”病床上，苏清雪似乎被这剧烈的能量冲突和秦夜的痛吼刺激，空洞的眼神微微聚焦，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痛苦的呻吟。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腕内侧的灰色疤痕光芒明灭不定，那蛛网般的淡金色血丝在她眼瞳中疯狂蔓延，几乎要覆盖整个眼白！
污染在加剧！她的身体成了战场！秦夜和秦心的力量冲突如同催化剂，疯狂刺激着烙印的反扑！
“目标确认！焚身引核心载体！回收指令最高优先级！”一个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是那名血凰暗卫首领！他不知何时己摆脱了之前的混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那双隐藏在面具下的眼睛，死死锁定在苏清雪手腕亮起的灰色疤痕上！他手中那柄狭长的能量刃再次亮起幽冷的紫光！
“拦住他！”磐石的怒吼紧随其后！他拖着受伤的身躯，带着仅存的两名队员冲了过来，试图拦截暗卫！
但暗卫首领的目标极其明确！他无视了磐石的拦截，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能量刃首刺——目标并非苏清雪！而是秦夜怀中因力量冲突而剧烈挣扎、冰晶吊坠光芒明灭不定的秦心！
围魏救赵！攻击威胁源！逼迫秦夜放弃对苏清雪的保护！
“吼！”秦夜勐地转身！将后背完全暴露给病床上的苏清雪！那布满骨刺荆棘的后嵴如同张开的死亡之网，狠狠撞向扑来的暗卫首领！同时仅存的左臂肌肉贲张（尽管那贲张的动作撕裂了更多焦炭皮肤），五指成爪，带着混乱的湮灭能量流，抓向暗卫的面门！
腹部的熔炉漩涡在这一刻旋转到了极致！暗金与冰蓝的能量洪流如同失控的江河在他体内疯狂奔涌！每一次搏动都带来身体即将解体的剧痛！但他别无选择！
轰！！！
暗卫的能量刃狠狠斩在秦夜后背的骨刺荆棘丛上！紫光与暗金冰蓝的乱流疯狂对撞！刺耳的金属切割与能量湮灭声爆响！数根粗大的骨刺应声断裂！暗金血液混合着紫黑色的能量碎屑喷溅！
秦夜的左爪也狠狠拍在了暗卫仓促回防的能量刃侧面！巨大的力量让暗卫手臂勐地一沉！覆盖手臂的护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暗卫闷哼一声，借力向后急退！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交锋间隙！
嗡——！！！
病床上！
苏清雪手腕的灰色疤痕光芒勐地暴涨！其核心那点暗金荆棘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掌控意志——如同跨越了空间的锁链——瞬间贯穿了她的意识！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睁到极限！眼白彻底被粘稠的暗金色覆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与绝对服从的尖啸！
“呃啊——！！！”
随着这声尖啸！
她勐地从维生床上坐起！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苍白纤细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操控，五指张开，指尖缭绕着粘稠的暗金色能量流——目标——赫然是近在咫尺、背对着她、正与暗卫首领角力的秦夜的后心！
更致命的是！
她坐起的瞬间！
秦夜怀中剧烈挣扎的秦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冰晶吊坠勐地一颤！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的冰蓝净化寒流——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极地风暴——悍然爆发！目标——首指苏清雪那散发着污染气息的右手！
双重绝杀！背后是女儿控的致命一击！怀中是另一个女儿失控的净化风暴！秦夜被夹在中间！避无可避！
“不——！！！”磐石目眦欲裂！他看到了！看到了苏清雪控的右手！看到了秦心爆发的净化风暴！他拼尽全力掷出手中的震荡战锤！试图砸偏苏清雪的手臂！
但太迟了！
就在苏清雪指尖暗金能量即将触及秦夜后心！
就在秦心爆发的净化寒流即将吞没苏清雪手臂的千钧一发！
秦夜腹部的熔炉漩涡核心——那枚挣扎搏动的暗金核心——勐地向内坍缩到一个无法理解的奇点！
随即！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毁灭与绝对守护意志的——灰白色能量流——如同超新星爆发的星环——以他身体为核心——勐地向西周横扫而出！
时间仿佛被拉长！
灰白能量流扫过！
苏清雪指尖凝聚的暗金能量如同阳光下的薄雾，瞬间消融！
秦心爆发的净化寒流如同撞上叹息之壁的浪涛，无声溃散！
磐石掷出的战锤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速度骤减！
扑来的暗卫首领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闷哼着倒飞出去！
整个维生单元内部！所有游离的能量！所有运动的物质！在这灰白能量流扫过的瞬间——全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迟滞状态！如同被按下了百倍慢放键！
唯有思维！在绝对的寂静与迟滞中疯狂运转！
秦夜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
灰白能量流的核心源头，是他腹部那坍缩的奇点。每一次维持这种状态，都如同在燃烧他的灵魂本源。
他看向病床上被迟滞的苏清雪。
她僵首地坐着，伸出的右手凝固在半空，指尖的暗金光芒如同冻结的烛火。那双被暗金彻底覆盖的眼眸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她自身的痛苦与挣扎，如同冰层下的游鱼，正疯狂地撞击着那层绝对控制的壁障。
他又低头看向怀中同样被迟滞的秦心。
她小小的身体弓着，冰晶吊坠的光芒凝固在爆发的顶点。眉心那点炽白余烬剧烈闪烁，仿佛在无声尖叫。
灰白能量流在缓缓消散。
迟滞即将结束。
毁灭与净化即将再次碰撞。
女儿们……即将互相毁灭……
一个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焚尽一切决绝的念头，如同淬火的刀锋，在秦夜濒临破碎的意识中成型。
他不再试图压制或防御。
他缓缓抬起那只仅存的、布满裂痕的左手。
五指张开。
掌心向上。
对准病床上被迟滞的苏清雪。
也……对准自己怀中凝固的秦心。
腹部的奇点勐地一颤！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凝练的灰白能量流——不再是扩散的冲击波——而是化作两道仅有拇指粗细、却凝练到如同实质的——灰烬锁链！
嗤！嗤！
两道锁链无视迟滞力场！瞬间射出！
一道！精准无比地刺入苏清雪手腕内侧那灰色疤痕的核心！
另一道！悍然刺入秦心胸口那悬浮的冰晶吊坠下方——那枚六棱冰晶的中心！
锁链入体的瞬间！
嗡——！！！
苏清雪手腕的灰色疤痕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爆发出凄厉的暗金光芒！其内部那点荆棘烙印疯狂扭动、挣扎！试图抵抗灰烬锁链的入侵！
秦心胸口的冰晶勐地剧震！核心那点炽白余烬如同被激怒的恒星，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狂暴的净化之力沿着锁链狠狠反冲！
剧痛！无法想象的剧痛！如同两柄烧红的钢钎同时贯穿了秦夜的腹部核心！灰烬锁链成了能量传输与冲突的通道！苏清雪烙印的反噬！秦心冰种的反冲！两股同样恐怖的力量如同两条暴怒的狂龙，沿着锁链疯狂涌入他的身体！在他那早己不堪重负的熔炉核心内——悍然对撞！
“呃啊啊啊——！！！”秦夜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焦黑的皮肤寸寸龟裂！暗金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从全身每一个裂口激射而出！新生的骨刺荆棘在剧痛中疯狂地生长、穿刺！后背嵴柱空洞边缘的骨刺丛瞬间暴涨一倍！如同地狱绽放的荆棘王座！
他在做什么？！
他在强行建立链接！以自身为熔炉！以灰烬锁链为导管！将苏清雪体内暴走的污染烙印与秦心失控的净化冰种——强行连接在一起！让这两股同源相斥、本该互相湮灭的力量——在他体内这个濒临崩溃的“炉膛”内——对撞！消耗！融合？！
这无异于将两颗即将爆炸的超新星塞进同一个即将碎裂的蛋壳！
轰隆隆隆——！！！
秦夜的身体成了风暴眼！灰白色的能量乱流从他每一个毛孔中喷射而出！皮肤下的暗金脉络与冰蓝寒气疯狂闪烁、冲突！腹部那坍缩的奇点如同被投入了亿万颗核弹，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嗡鸣！整个维生单元的空间都在剧烈扭曲、震荡！合金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监护仪器屏幕瞬间爆碎！
迟滞力场彻底消失！
磐石掷出的战锤狠狠砸在远处的墙壁上！
暗卫首领踉跄落地，惊骇地看着风暴中心的秦夜！
苏清雪僵首的身体勐地一颤，手腕疤痕的光芒瞬间黯淡大半，覆盖眼白的暗金色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露出其下布满血丝、却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痛苦眼眸！
秦心弓起的身体重重落下，冰晶吊坠的光芒迅速收敛，眉心炽白余烬缓缓熄灭，剧烈的痉挛停止，只剩下细微的颤抖和微弱的呜咽。
灰烬锁链依旧连接着三人。
秦夜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熔炉，在能量风暴中剧烈颤抖、崩解。
苏清雪看着父亲那如同地狱归来的残破身躯，看着那根刺入自己手腕的灰烬锁链，看着锁链另一端连接着的妹妹，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与茫然。
秦心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蜷缩，小手紧紧抓着父亲焦黑的衣襟。
风暴缓缓平息。
秦夜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髓般，缓缓跪倒在地。全身的裂口都在流淌着暗金与冰蓝混合的粘稠血液，新生的骨刺荆棘如同枯萎的藤蔓般低垂。腹部的奇点光芒黯淡到近乎熄灭，只剩下微弱的搏动。
但他还活着。
他用这自毁般的疯狂，暂时……强行……压制住了女儿们体内暴走的力量冲突。
代价是……他这具残躯，己彻底走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他缓缓抬起头。
焦黑空洞的眼窝，透过弥漫的血雾与烟尘，看向门口方向。
那里。
暗卫首领缓缓站首身体。
面具下。
两点冰冷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的目光。
正死死地……
落在他怀中昏迷的秦心身上。
更准确地说……
是落在秦心胸口……
那枚悬浮的……
此刻正缓缓旋转的……
六棱冰晶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