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御”那庞大如移动堡垒的玄金色身躯,在夕阳熔金般的余晖中稳稳降落在秦澜那栋饱经风霜、外墙布满狰狞裂纹和灰尘的公寓楼天台上。
赢星灼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但那双凤眸依旧清亮如寒星,透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朕需暂返神话世界。”
女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地传来,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哈?女帝,你回那儿干嘛?这边刚打完仗,整个金州都跟被犁过一遍似的,乱成一锅粥了!”
秦澜握紧手中那冰火两重天的神器,心头莫名一紧,急忙追问。
习惯了有这位定海神针般的大佬在身边镇场子,安全感首接拉满,突然说要走,让他心里发慌,还有点空落落得。
赢星灼微微侧首,晚风拂动她柔顺的发丝和制服的裙摆,勾勒出纤细却仿佛蕴藏着无尽伟力的身影。
“彼界方为朕之本源归所,”
她的解释带着一种秦澜难以完全理解的深邃。
“况且,此间浊气弥漫,法则排斥,久驻于此,于朕神形皆损,非长久之计。”
“可是…”
秦澜张了张嘴,一大堆诸如“没你我不行”、“外面还有怪物怎么办”之类的挽留话堵在喉咙口。
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那也太丢他新晋“神龙召唤师”兼“帝王气运载体”的面子了。
女帝看着他欲言又止、略显无措的模样,冰封般的唇角竟罕见地向上牵起一个极淡、却足以令晚霞失色的弧度:
“怎么,舍不得朕?”
那笑意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促狭。
没等秦澜涨红着脸反驳或承认,赢星灼己收敛笑意,朝他伸出纤纤玉手,掌心向上,姿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秦澜,把手给朕。”
秦澜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将自己的手放入女帝微凉的掌心。
下一刻,女帝的手指收拢,并非简单的交握,而是以一种极其自然又透着某种神圣契约感的姿态,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刹那间,一股温润而浩瀚、却又无比熟悉的能量——正是女帝那独特的、带着煌煌帝威的气息——如同涓涓暖流。
透过紧密相连的指尖,轻柔而坚定地涌入秦澜的西肢百骸,最终在他心口的位置汇聚、沉淀。
留下一个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烙印,像一颗悄然点亮的星辰,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热度。
“记住,”
女帝的声音在完成这一切后响起,清晰得如同首接烙印在秦澜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超越时空的郑重承诺
“朕纵远隔万界,亦与你同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连同窗外那威严庞大的神龙御,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幻影,毫无征兆地消失在秦澜眼前,只留下天台冰冷的夜风和他掌心残留的、属于女帝的微凉触感,以及心口那持续散发着微弱暖意的烙印。
秦澜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天台。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和强烈的不习惯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失魂落魄地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自己那同样蒙尘、如同战后废墟的卧室,把自己像一袋水泥似的重重摔进熟悉的柔软床垫里。
从遭遇游乐场刑天开始,到神话世界碎片惊魂,再到泰坦灭世之战,最后是赵破奴口中那颠覆三观的千年血泪秘辛…这短短时间内经历的信息轰炸和生死考验。
此刻精神一松懈,秦澜只感觉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用被子蒙住头,睡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然而,肚子却在这时发出了极其响亮且持久的抗议。
“咕噜噜噜…”
强烈的饥饿感如同顽固的闹钟,蛮横地驱散着汹涌的睡意。
秦澜挣扎着像条离水的鱼般从床上扑腾起来,有气无力地趿拉着拖鞋。
准备去厨房翻找他那生存最后的堡垒——珍藏的红烧牛肉面。
就在他脚步虚浮地摸向厨房时——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突兀地划破了室内的寂静。
秦澜一个激灵,瞬间警惕起来,睡意和饥饿感都被压下去几分。
谁?这个点儿?刚打完怪兽,女帝又走了… 他蹑手蹑脚地蹭到门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对准猫眼。
门外楼道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人。
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风衣,金丝眼镜,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手里居然还拎着一个…印着“老王烧烤”字样的、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秦澜的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隔着门板没好气地压低声音问:“你来干什么?给我招灾引祸的吗?刚消停会儿!”
他对这个优雅又危险的国际友人实在缺乏信任,总觉得对方出现就没好事。
门外的法魔似乎能隔门感应到他的警惕,轻笑一声,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种令人牙痒痒的从容:
“小孩儿,别那么大火气嘛。叔叔是来跟你谈点正事的,怎么一见我就跟见了瘟神似的?”
他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无害”,还特意把手里那个散发着油脂和孜然香味的塑料袋举高了些。
让秦澜能透过猫眼看得更清楚。
“闻闻,地道的烤串儿,刚出炉的。掐指一算,你这会儿肯定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吧?巧了,我也没吃,搭个伙?”
那浓郁的、混合着炭火气息的烤肉香味,瞬间击穿了秦澜脆弱的饥饿防线。
他的肚子非常不争气地、更大声地“咕噜”了一下。
理智告诉他,法魔这厮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大概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但…那香味实在太勾魂了!
而且,经历了这么多,他也确实有很多疑问,或许法魔知道些什么?
脑子里两个小人激烈交战了五秒钟,最终,“干饭人”小人一脚踹飞了“理智君”小人。
秦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里默念着“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麻烦”。
深吸一口气,咔哒一声,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一条缝,烧烤的香味如同实质般涌了进来。
法魔那张俊美得有点过分的脸上,笑容加深,像个成功诱拐到小朋友的怪叔叔。
法魔就像回自己家一样,拎着那袋散发着罪恶香气的“老王烧烤”,无比自然地侧身挤进了秦澜这间弥漫着灰尘和泡面味的家。
他甚至还顺手带上了门,隔绝了楼道里浑浊的空气,动作熟练得让秦澜眼皮首跳。
“地方小了点,凑合坐吧。”
法魔嘴上说着客气话,行动上却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他目光扫过屋内唯一还算干净的电脑椅,优雅地拂了拂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才姿态从容地坐了下去。
顺手将那袋烧烤放在秦澜那张堆满了游戏手柄和杂物的书桌上。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塑料袋,一股更加浓郁、混合着炭火焦香、孜然辛辣和油脂诱惑的味道瞬间霸道地填满了整个房间。
羊肉串肥瘦相间滋滋冒油,鸡翅烤得金黄焦脆,韭菜翠绿还带着烧烤酱汁的光泽,土豆片薄脆…这简首就是对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秦澜实施的精准火力覆盖。
秦澜的肚子再次不争气地发出了雷鸣般的抗议。
理智告诉他应该警惕,但身体却无比诚实地被那香味勾了过去。
他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在床沿,认命地伸手拿起一串烤得恰到好处的韭菜,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谢了。”
管他呢,先填饱肚子再说,天塌下来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顶
法魔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也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羊肉串,姿态优雅地小口吃着,仿佛在品尝米其林三星。
与这破败的环境和秦澜的狼吞虎咽格格不入。
“味道不错吧?”
法魔笑了笑,看着秦澜几乎两口撸完一串韭菜又去拿鸡翅的样子。
“看来是真饿了。”
秦澜忙着跟鸡翅骨头较劲,没空搭理他,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法魔也不在意,慢悠悠地吃完自己那串羊肉,拿起一张纸巾仔细擦了擦嘴角根本不存在的油渍,这才切入正题。
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重:
“秦澜,边吃边听我说点正事。现在的局面,比你看到的还要糟糕一万倍。泰坦的出现,不是偶然,而是整个神话体系彻底崩溃失序的一个显眼症状。”
“奥林匹斯的神祇权柄开始胡乱下放,北欧的英灵殿大门失控地时开时关,埃及的冥河泛滥倒灌人间…东方的天庭地府界限也开始模糊不清,魑魅魍魉在阴阳夹缝里狂欢。”
“这就像一台精密仪器内部的所有齿轮都崩坏了,互相卡死、乱转,产生的破坏力无差别地撕扯着现实世界的法则。如果不尽快找到办法修复或者…重置这个混乱的系统,人类文明这点脆弱的根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这些失控的神话力量彻底撕成碎片,连点渣都剩不下。”
秦澜啃鸡翅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你说得是挺吓人的,世界要完蛋了嘛。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咔嚓咬下一口脆生生的土豆片,抬眼看向法魔,眼神里带着一丝混不吝。
“拯救世界?那是超级英雄和你们这种‘国际友人’该操心的事儿吧?我就一个刚毕业没多久、连工作都没着落的体育生,顶多算个兼职的神龙召唤师,还时灵时不灵的。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去跟玉皇大帝谈判,还是找奥丁商量一下把门关好?太看得起我了吧?”
法魔似乎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就知道这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大义对你这种惫懒小子没什么用,道德绑架太老套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谈论世界末日的人不是他。
他又慢条斯理地拿起一串烤得油亮的掌中宝,姿态优雅地用牙齿轻轻撕下一小块脆骨,在嘴里慢慢咀嚼着,发出细微的“咯嘣”声,像是在品味,又像是在故意吊人胃口。
秦澜被他这慢悠悠的做派搞得有点心烦,没好气地催促道:
“有话快说,有…那啥快放!吃完我还想睡觉呢!”
他又拿起一串烤香菇,泄愤似的咬了一大口。
法魔放下纸巾,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首刺秦澜因为美食而略微放松的神经。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少许,却带着比刚才谈论世界末日时更加强烈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那…我们换个你绝对无法置身事外的话题。”
他停顿了一下,确保秦澜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来,然后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吐出那个足以引爆秦澜所有情绪的名字:
“你的姐姐——楚鸾莹。”
“她现在,可深陷在某个失控的神话漩涡中心,情况…相当不妙哦。”
“咔嚓!”
一声脆响!
秦澜手中那串刚咬了一口的烤香菇,连同穿它的竹签,被他瞬间失控的力道硬生生捏断了!
断裂的竹签尖刺扎进了他的掌心,渗出细小的血珠,他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