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破局:崇祯帝的明末逆旅

第43章 以身试险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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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永安破局:崇祯帝的明末逆旅
作者:
爱吃卤面条
本章字数:
8434
更新时间:
2025-07-02

墨绿色的、粘稠如膏的鱼腥草浓汁,被一瓮瓮抬进了隔离区,那浓烈到刺鼻、混杂着泥土腥气和苦涩药味的气息,瞬间弥漫在窑洞群污浊的空气里,强势地盖过了原有的脓腥与死亡气息。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草木生机的味道,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冷水,在绝望的隔离区内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药?什么药?”

“鱼腥草熬的?那玩意儿能治疙瘩瘟?!”

“闻着就冲脑门子!喝了不得拉死?”

“陈郎中!这……这能行吗?别是……”

惊疑、恐惧、绝望中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各种情绪在拥挤、昏暗、充斥着痛苦的窑洞里交织冲撞。病患们挣扎着抬起头,用浑浊或高烧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散发着怪异气味的墨绿浓汁,如同溺水者看着一根漂浮的稻草,却又本能地怀疑这根稻草能否承受自己的重量。

陈福生站在最大窑洞的中央,脚下是潮湿的、沾满污秽的干草。他脸上厚厚的粗布口罩己经被呼出的水汽和汗水浸透,紧紧贴在口鼻上,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他浑浊的老眼扫过一张张被病痛折磨得扭曲变形的脸庞,扫过那一双双或麻木、或恐惧、或带着最后一丝期盼的眼睛。他心中同样充满了巨大的不确定和恐惧。这所谓的“药方”,太过离奇,太过凶险!将军说会引发剧烈腹泻,体虚者慎用……可这里面躺着的,哪一个不是被瘟神折磨得只剩半条命?

但他没有退路。他是这里唯一的医者。他必须给这些人一个“选择”,哪怕这选择通向的可能是更快的死亡。

“诸位父老兄弟!”陈福生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沉闷而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此药……乃将军亲令,集全堡之力,冒死出城采得鱼腥草熬制而成!药性……猛烈!将军言,此乃虎狼之药,死马当活马医!或有一线生机!但服后必会引发剧泻!体弱不堪者……恐难承受!”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声音陡然提高:“愿试者!即刻上前!按轻重缓急,由老朽分配药量!不愿试者……老朽……亦不强求!”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带着深深的无奈。

窑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病人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声。生,还是死?是继续在痛苦中慢慢熬干生命,还是赌上这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去承受那未知的、可能加速死亡的“虎狼之药”?

一个靠在墙角的汉子,脸上潮红,脖颈处鼓起一个鸭蛋大的肿块,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挣扎着,第一个嘶哑地吼出来:“娘的!左右是个死!老子试了!给老子药!” 他眼中燃烧着一种困兽般的疯狂。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我也试!”

“给我一点!我还能撑!”

“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等死强!”

一些症状相对较轻、尚存一丝气力的病患,挣扎着爬向陈福生。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但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己经高烧昏迷、淋巴结溃烂流脓的重症者,只能躺在干草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洞顶,或者发出微弱的、意义不明的呻吟。他们连选择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福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他示意学徒用最干净的木勺(反复用石灰水煮过),小心翼翼地从陶瓮中舀出小半勺粘稠滚烫的药汁,倒入一个粗陶碗里,又兑入少许煮沸放凉的清水稀释。

“第一口……先少量……若有不适,立刻停下!”陈福生将碗递给第一个汉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汉子看着碗里墨绿色的、散发着怪异气味的液体,喉头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即被决绝取代。他闭上眼,仰头,如同饮鸩止渴般,将那半碗药汁猛地灌了下去!

窑洞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他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异常缓慢。

那汉子咂了咂嘴,似乎在品味那古怪的味道,眉头紧锁。片刻后,他忽然捂住了肚子,脸色一变!

“呃……”一声压抑的呻吟从他喉咙里挤出。紧接着,是腹中传来清晰的、如同闷雷般的咕噜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来了!泻劲上来了!”有人惊恐地低呼。

那汉子再也忍不住,也顾不得体面,连滚爬爬地冲向窑洞深处那个临时挖掘的、散发着恶臭的粪坑方向。紧接着,一阵令人心悸的、如同水闸打开般的剧烈腹泻声传来,伴随着那汉子痛苦的呻吟和呕吐声!

这可怕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等待者的心上!窑洞内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希望,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许多人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看着那墨绿色的药汁,如同看着最恐怖的毒药!

“这……这不是药!是催命符啊!”

“天爷!这哪是治病!这是要活活把人拉死啊!”

“不喝了!打死我也不喝了!”

恐慌再次爆发!刚刚还跃跃欲试的人,此刻都惊恐地缩了回去。陈福生端着药碗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药汁洒出了一些,烫在手上也浑然不觉。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难道……难道将军的法子……真的错了?这鱼腥草……根本就是毒草?

就在这时,窑洞入口的光线一暗。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隔离区的警戒线内,正一步步向着窑洞这边走来!

“将军?!”

“是将军!”

“他怎么进来了?!”

“天啊!他不要命了?!”

惊呼声瞬间压过了恐慌!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洞口!

来人正是朱由检!

他没有穿戴盔甲,只穿着一身半旧的靛蓝色粗布便服。他脸上,赫然也戴着一副厚实的、用多层粗布缝制的简易口罩,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沉静锐利的眼睛。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戴着口罩、手持长矛、脸色紧张得发白的亲兵。

朱由检无视了所有人惊愕、恐惧、不解的目光,他的脚步沉稳,径首走到窑洞中央,走到陈福生身边,走到那散发着浓烈怪异气味的陶瓮前。

整个窑洞死寂一片!连那个还在远处粪坑边痛苦呻吟腹泻的汉子,也暂时停止了声音,惊愕地望过来。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恐惧和绝望的脸庞,最后落在陈福生手中那碗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墨绿色的药汁上。

他伸出手。

在陈福生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朱由检一把夺过了那个粗陶碗!

“将军!不可!”陈福生失声惊呼,想要阻拦,却被朱由检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朱由检端着碗,目光沉静如水,透过口罩,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知道你们怕。”

“怕这药是毒药。”

“怕喝了会死得更快。”

“怕被抛弃在这等死之地。”

“我也怕。” 他坦然承认,目光扫过那些躺在干草上奄奄一息的重症者,“我怕救不了你们,怕这堡里再添新坟,怕对不起那些死在城墙上的兄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但怕,有用吗?!”

“怕,能让瘟神退走吗?!”

“这药,是虎狼药!会泻!会难受!甚至会要人命!”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药碗,墨绿色的汁液在碗中晃动,“但它,也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稻草!是秀莲带着那些妇人,在滚烫的锅边熬出来的!是吴小旗带着士兵,冒死在鞑子眼皮底下采回来的!是陈郎中,豁出老命守在这里,等着给你们灌下去的!”

他的目光如炬,看向那些退缩的病患,看向那个刚刚经历剧泻、虚弱地靠在墙边的汉子:

“你们问问自己!不喝这药,你们就能活吗?躺在那里等死,就不难受吗?!”

“喝下去!吐出来!泻出去!或许还有一丝力气跟瘟神斗一斗!或许就能把身体里的‘毒’排出去!或许……就能活!”

“不喝!那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回到自己手中的药碗上,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们怀疑这药?好!”

“我朱由检,与你们同饮此药!”

话音未落,在陈福生和所有人惊恐到极致的目光中,朱由检猛地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口罩!露出了那张憔悴不堪、布满胡茬、眼窝深陷,却写满了坚毅和决然的脸!

然后,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在无数双瞪大到极致的眼睛注视下,他仰起头,将碗中那墨绿色的、散发着浓烈土腥苦涩气味的鱼腥草浓汁,如同饮下最烈的酒,一饮而尽!

咕咚!咕咚!

吞咽的声音在死寂的窑洞里清晰可闻。

喝干碗底最后一滴药汁,朱由检随手将空碗丢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抬手抹去嘴角残留的墨绿色药渍,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药,我喝了!”

“要死,我朱由检陪你们一起死!”

“要活,我们就一起从这鬼门关里爬出去!”

“现在!还有谁!不敢喝?!”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窑洞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窑洞中央,脸色平静,仿佛只是喝了一碗水的身影。

那个刚刚经历剧泻、虚弱靠在墙边的汉子,第一个挣扎着爬了起来。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却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他嘶吼着,踉跄着扑向陈福生:“给我!给我药!将军敢喝!老子也敢!再给老子一碗!”

“我也要!”

“给我!”

“拼了!跟将军一起拼了!”

如同点燃了燎原的星火!恐惧被一种更强大的、名为“信任”和“同生共死”的力量瞬间击碎!那些退缩的病患,那些尚存一丝气力的人,甚至一些躺着重症者的亲属,都红着眼,挣扎着、哭喊着扑向陈福生和他的学徒!

“排队!排队!一个个来!注意药量!”陈福生老泪纵横,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嘶声指挥着学徒分发药汁。他的手不再颤抖。

窑洞深处,那个蜷缩在母亲身边、之前哭得几乎晕厥的小女孩,此刻也睁大了眼睛。她看着那个站在火光中、如同山岳般的身影,又看看自己母亲那枯瘦、布满紫斑、气若游丝的脸庞。小女孩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挣脱开旁边妇人安慰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到陈福生面前,用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郎中爷爷……求求你……给我娘……也喝一点……就一点点……求求你了……”

陈福生看着小女孩那充满绝望期盼的眼睛,又看看她母亲那濒死的状态,心如刀绞。他颤抖着手,舀了极小一勺药汁,兑了更多的温水,递给小女孩,声音无比沉重:“娃儿……喂你娘……慢一点……一点点润下去……”

小女孩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小半碗稀释的药汁,跑回母亲身边,用瘦小的胳膊艰难地托起母亲的头,将碗沿凑到那干裂的唇边,一边喂,一边带着哭腔低语:“娘……喝药……将军也喝了……喝了就好了……娘……你喝啊……”

朱由检站在原地,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和那浓烈土腥味带来的眩晕。他看着眼前这混乱却充满了悲壮决绝的一幕,看着那一张张在痛苦和希望中挣扎的脸庞,看着小女孩颤抖着给母亲喂药的瘦小背影,一股巨大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又被他死死压了回去。

以身试险,只为定人心。

这险,他冒了。

这人心,他暂时……稳住了。

但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瘟神的镰刀,依旧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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