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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超英放下筷子，看了眼黄玲和身旁的黄父黄母，轻声说：“阿玲，爸妈，我想跟你们商量件事。”
他转向两个孩子，“图南，筱婷，你们愿意把姓改成黄，跟妈妈姓吗？”
“改姓？”黄玲手里的汤勺“当啷”掉在碗里，眼睛瞪得溜圆，“超英，你说真的？这可不是小事……”
黄母也急了：“孩子姓庄好好的，改啥姓？再说街坊知道了，该说闲话了。”
黄父却放下酒杯，慢悠悠地说：“我知道超英的意思。前阵子庄家闹成那样，孩子心里肯定不好受。”
他看向两个孩子，“图南，筱婷，你们自己咋想？”
庄筱婷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星：“爸爸，真的能改吗？改成黄筱婷？那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去阿公阿婆家了？”
上次庄家小院的争吵，她躲在门后看得清清楚楚，至今想起庄母撒泼的样子还发怵。
庄图南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小声说：“改成黄图南……是有点怪，但……”
他抬头看庄超英，“要是改了姓，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再来找我们了？”
庄超英摸了摸儿子的头：“对。改了姓，你们就跟庄家再没关系，以后安安心心跟着外公外婆、爸爸妈妈过日子。”
黄玲还是犹豫：“可这在咱们这儿，孩子随母姓少见啊……”
“啥少见不少见的？”黄父打断她，“孩子是咱们黄家的外孙，随母姓咋了？再说，图南筱婷打小是我们带大的，跟黄家亲，改姓黄，合情合理！”
黄母想了想，也点头：“也是。前儿筱婷还跟我说，‘外婆，我要是姓黄就好了，跟妈妈一个姓’。”
庄筱婷立刻抱住黄父的胳膊：“外公！我要跟你一个姓！”
庄图南也放下筷子，用力点头：“爸，妈，我愿意改。叫黄图南挺好的。”
庄超英看向黄玲，眼神温柔却坚定：“阿玲，我知道这不合老规矩，但孩子心里膈应。改成黄姓，不光是断了庄家的念想，更是让孩子知道，黄家才是他们踏实的根。”
黄玲看着两个孩子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眼黄父黄母支持的神情，终于松了口：“行，改就改。只要孩子高兴，啥规矩都不重要。”
庄筱婷“耶”地跳起来，抱住庄超英的脖子：“爸爸最好了！以后我叫黄筱婷啦！”
庄图南也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我明天就去派出所办手续？”
黄父端起酒杯，跟庄超英碰了一下：“明天我陪你们去。改了姓，咱黄家的孩子，就得有黄家的骨气！”
第二天一早，派出所户籍室的玻璃刚擦得透亮，黄父就揣着户口本，领着一家西口迈了进去。
户籍民警接过申请表，指尖在“变更户主为黄玲”几个字上顿了顿，抬眼看向庄超英：“户主变更和孩子改姓一起办？”
“对。”庄超英把钢笔递过去，“我是黄家的上门女婿，家里本就该阿玲当户主。俩孩子随母姓，算是认祖归宗。”
黄玲愣了一下，随后在一旁补充，声音不大却清晰：“当年结婚时就说好了，他入赘黄家，只是没法在户口本上写明。”
黄父跟着点头，从兜里掏出张泛黄的红纸条：“这事街坊邻居都知道的。”
民警听完他们一番话，核对了户口本，终于在新户主那栏写下了“黄玲”二字，给俩孩子换姓时，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筱婷踮着脚扒着柜台，等新户口本递出来，一把抢在手里，指着自己的名字喊：“黄筱婷！我叫黄筱婷啦！”
走出派出所，晨光刚好落在街角的老槐树上。
图南突然拉住黄父的手，脆生生喊了声：“爷爷！”
黄父愣了愣，猛地把他搂进怀里，胡茬蹭得图南脖子发痒：“哎！我的乖孙子！”
筱婷也扑到黄母跟前，仰着脸喊“奶奶”，黄母慌忙从布兜里摸出块大白兔奶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彩光：“哎！奶奶给咱孙女糖吃！”
回家路上，黄玲捏着新户口本，指尖反复“户主：黄玲”那行字，忽然笑了：“真成我当家了？”
庄超英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本来就该是你。”
消息传到棉纺厂宿舍，街坊们都来看热闹，王大妈刚进黄家院门，就听见黄父在院里跟人说：“当年要不是说好了入赘，我能让阿玲嫁他？俩孩子姓黄，天经地义！”
屋里，黄母正给黄筱婷梳辫子，孩子晃着脑袋喊：“奶奶，辫子要扎成蝴蝶结！”
黄母笑着应：“好！咱黄家的孙女，就得漂漂亮亮的！”
黄图南坐在一旁写作业，作业本封皮上“黄图南”三个字写得工工整整，黄父凑过去看，指着一道算术题说：“这步错了，爷爷教你……”
傍晚，师范学院的系主任来学堂视察，见庄超英正在给学生们讲题，随口问起改姓的事。
庄超英擦了擦黑板，笑道：“我是上门女婿，孩子随母姓是应当的。当年黄家肯把阿玲嫁给我这个穷小子，就说好子女随母姓，现在算是兑现承诺。”
黄玲端着饭盒走来，里头是刚炖好的排骨汤。
庄超英自然地接过，往她手里塞了块手帕：“户主辛苦了，先擦擦汗。”
黄玲嗔怪地瞪他一眼，眼里却漾着笑。
傍晚时，一中旁的黄家院子飘出阵阵饭菜香，黄母在厨房和黄玲，宋莹忙得团团转，铁锅铲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响。
庄超英搬了张方桌放在院里，刚摆好碗筷，二叔就领着二婶和三叔三婶与宋莹、林武峰他们一家前后脚进来了。
而林栋哲一进门则被向鹏飞拉着去看筱婷和图南更换的新户口本。
“超英，这是啥好日子？”二叔往板凳上一坐，看着满桌的红烧肉首乐。
庄超英给众人倒上茶水，刚要开口，筱婷举着户口本跑过来：“二阿公三阿公，你们看！我叫黄筱婷啦！”
图南也跟在后头，把作业本递过去：“我是黄图南。”
三婶瞅着作业本上的名字，惊讶地张大嘴：“改啦？”
“改了。”庄超英坐在黄玲身边，指了指她手里的户口本，“户主也换成阿玲了。其实当年我跟阿玲结婚，本就是入赘黄家，只是没法在户口本上写明。但现在俩孩子随母姓，算是认祖归宗。”
黄父在一旁接话：“没错，当年媒人来说亲时就讲好的，街坊都知道。”
二叔愣了愣，明白这是一庄超英彻底对大哥大嫂一家彻底寒了心，为了孩子们，故意这么说。
比起偏疼小儿子的大哥大嫂一家，他当叔的自然是希望大侄子一家过得好，随即拍着大腿笑：“嗨！这有啥！入赘咋了？一家人过日子，咋舒心咋来。以后对外，我也是这么说！”
二婶感念庄超英这些年的不容易，也点头：“对，就该这样，孩子们心里踏实比啥都强。”
宋莹拉过筱婷的手，摸了摸她的头：“改得好！以后谁再敢欺负你，就说你是黄家的孩子。”
林武峰也笑着说：“图南筱婷随母姓，跟阿玲亲，挺好。”
“就是称呼有点绕。”林栋哲挠挠头，“以前叫庄叔叔，现在……”
向鹏飞也跟着点头：“我也有点懵，以后该咋叫？”
筱婷脆生生喊：“还叫叔叔呀！我还是我呀！”
图南也说：“栋哲，鹏飞，不用变。”
庄超英笑着摆手：“不用改称呼，咋顺口咋叫。主要是让孩子们知道，黄家就是他们的根。”
黄玲给众人盛上米饭：“快吃吧，菜要凉了。”
二婶往筱婷碗里夹了块排骨：“黄家的小孙女，多吃点长个子。”
过了会儿，院里的灯亮起来，照得满桌饭菜热气腾腾。
林栋哲和向鹏飞跟筱婷和图南玩得开心，很快就忘了称呼的事。
二叔三叔则跟黄父一起圆当年说亲的事，院子里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宋莹和三婶说着家常，手里还剥着花生。
庄超英看着这热闹劲儿，端起酒杯跟二叔三叔碰了碰：“以后就多劳烦叔婶们，对外帮着说句'实话'。”
二叔一饮而尽，抹了抹嘴：“放心！包在我身上！”
庄家老两口摸到状元府时，正赶上黄玲在院里晒被子。
庄母一进门就撒开嗓门喊：“庄超英！你个杀千刀的！敢改我孙子孙女的姓？”
庄父拉着脸跟在后头，指着晾衣绳上的小褂子首哆嗦：“筱婷和图南那是我庄家的种！凭啥姓黄？”
庄超英从群英楼里出来，手里还捏着半截粉笔：“爸，妈，我是黄家的上门女婿，当年入赘时就说好的，孩子随母姓。”
“胡说！”庄母往地上啐了一口，“哪有入赘这回事？”
话音刚落，二叔提着工具箱从西院走出来，正好撞见这场面：“大嫂，这话不对啊。当年超英娶阿玲，媒人明明白白说的入赘，我跟老三都在场。”
三叔也从厨房端着碗出来，接话道：“没错，街坊都知道。”
庄父见老二，老三如今和庄超英一个鼻孔出气，知道这些说辞他们早就串通好了，脸气得涨成了猪肝色，梗着脖子喊：“入赘也行！拿彩礼来！俩孩子都姓黄了，必须把当年的彩礼吐出来！”
黄父从屋里踱出来，手里转着旱烟袋：“当年超英入赘，我们黄家没要一分彩礼，反倒陪嫁了俩大衣柜。现在你们要啥？”
庄母眼珠一转，扯着嗓子哭：“那不一样！现在孙子都成黄家的了，就得拿一千块钱补偿！不然我天天来闹！”
这时，图南和筱婷背着书包回来，听见这话，筱婷往黄母身后缩了缩：“奶奶，他们好凶。”
图南也抿着嘴，眼圈红红的：“我们不回庄家了。”
庄超英摸了摸俩孩子的头，转头对黄父黄母说：“爸，妈，要不就依他们。”
他看向庄父庄母，“一千块钱可以给，但你们得写个声明，承认我入赘和孩子们改随母姓是早就约定好的事，以后不再用亲情裹挟他们，庄家的事也别来麻烦孩子，就当普通远亲走。”
庄父还在犹豫，庄赶美夫妻俩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林芳拉着庄母的胳膊就劝：“妈，一千块呢！够给家里添台冰箱了！写就写！”
庄赶美也帮腔：“就是，哥都松口了，过这村没这店。”
老两口被说动了心，跟着去了街道办。
庄超英请了街道干事作证，庄父捏着笔，半天不肯下笔。
林芳在一旁催：“爸，快写吧！写完拿钱买肉吃！”
总算把声明写了，还按了红手印，又去机械厂撒泼耍赖盖了章。
庄母攥着一千块钱，手指都还在抖，庄赶美就赶紧将钱抢过去揣进怀里：“这钱我先替爸妈收着。”
走出街道办，筱婷拉着庄超英的手说：“爸爸，以后不用再怕他们了吧？”
庄超英蹲下来，看着俩孩子的眼睛：“不用怕了。”
夕阳把一家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图南突然说：“爷爷做的红烧肉最好吃。”
筱婷跟着点头：“奶奶的糖也甜。”
黄母笑着揉了揉俩孩子的头发，晚风里，满是踏实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