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堂屋,黄母正用红绳给筱婷扎辫子,瞥见桌上摊着的英语课本,随口问:“筱婷,你下学期才五年级,把初二的英语单词都背熟了?”
筱婷仰着小脸,辫子梢扫过黄母手梦想背:“早背熟啦!昨天张教授还夸我发音像广播里的外国人呢。”
她忽然从书包里掏出本彩色地图册,指着扉页上的各国国旗说,“奶奶你看,我以后要学好多好多语言,英语、法语、西班牙语……还要当翻译家,站在大会议室里给国家领导人当翻译!”
“当外交官?”黄父端着茶杯从里屋出来,闻言眼睛一亮,“这志向好!咱黄家祖上就有人在洋务局当差,跟洋人打过交道,也算家学渊源了。”
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转向正在演算数学题的图南,“你妹妹想当外交官,你呢?下学期开学就高一了,心里总得有个谱。”
黄图南放下笔,指了指墙上贴的清华校园海报:“我要考清华建筑系,当建筑大师。以后给外交部盖新办公楼,让妹妹在里头当翻译;给常州老家盖祠堂,雕梁画栋比故宫还气派;再给爸的学堂盖栋楼,玻璃幕墙的,让学生们抬头能看见天上的云彩。”
“有志气!”黄父猛地一拍图南的肩膀,力道比往常重了不少,“你幺姑婆的儿子在清华读博,学的就是建筑,等寒假我带你去见他,让他给你讲讲考学的门道。”
换在以前,他总怕越界,如今说起这话,自然得像谈论自家菜园的收成。
黄母给筱婷梳完辫子,从柜里翻出个蓝布包:“你五舅公在北大英语系当教授,前儿还寄来套英语听力磁带,说是给你预备的。他学生里有在外交部当翻译的,等你小学毕业,奶奶带你去北京拜访,让人家给你指点指点。”
筱婷立刻把磁带抱在怀里,眼睛亮闪闪的:“真的?那我现在就去练听力!”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奶奶,学那么多语言会不会很难?”
“难才好呢,不难咋显得出咱黄家孩子的本事?”黄母刮了下她的鼻子,“你上次期末考年级第一,奖状还贴在墙上呢,这点难不倒你。”
庄超英刚从学堂回来,听见这话笑着接茬:“妈,您这是给孩子加压呢。”
“加压才长得快。”黄父接过话头,指着图南的习题册说,“他这道物理题解法太绕,我刚教了个简便算法——以前总怕话说重了,现在才不管那些,自家孙子,该点拨就得点拨到位。”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书架上抽出本《世界建筑史》,“这是你七叔公从国外带回来的,全英文的,图南你先看着,看不懂的和筱婷一起查字典翻译,兄妹俩正好好一起学习进步。”
图南翻着画册,忽然指着一页说:“爷爷,这巴黎圣母院尖顶真好看。等我当了建筑师,也给妹妹设计个翻译用的亭子,西面都镶玻璃,能看见东南西北西个方向。”
筱婷凑过去看,拍着手说:“好啊好啊!到时候我在亭子里练外语,你在旁边画图纸,咱们比赛谁先实现目标!”
黄玲端着切好的苹果进来,见这热闹景象,笑着说:“俩孩子志向不小,以后去常州祭祖,可得跟族长好好说说。”
黄父连连点头:“必须说!族谱上得给他们留着位置,等将来成了气候,专门添上一笔——‘黄氏图南,建筑大师;黄氏筱婷,外交英才’!”
晚饭的碗筷刚收拾干净,黄家那张大八仙桌就被书本占得满满当当。
图南伏在桌案一角演算了物理题,草稿纸上画满了交错的力线;筱婷捧着英语词典,指尖在“ambassador”(大使)这个词上反复,嘴里还跟着磁带练着发音;向鹏飞和林栋哲挤在对面,前者对着一道分数应用题皱成了包子脸,后者正用红笔在语文课本上圈画重点。
“筱婷,这道题的单位换算……”向鹏飞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
筱婷探过头,指着他的草稿本说:“你看,题目里给的是‘千克’,问的是‘克’,得乘以1000才行。你写成除以1000了,所以结果错了。”
她拿起铅笔,在错题旁画了个小小的“×”,“改过来再算算?”
向鹏飞盯着数字看了半晌,忽然咧嘴笑了:“哦!对哦!我咋把这茬忘了!”
以前他总觉得写作业是件熬人的事,可这阵子天天看着筱婷和图南埋头苦学,他也忍不住跟着拿起了课本。
尤其是想到自己下学期要跟筱婷、林栋哲一起升五年级,更卯足了劲想赶上来。
林栋哲从《成语词典》里抬起头,手里捏着张写满近义词的卡片:“我前儿默写词语,就因为向鹏飞在旁边背‘锲而不舍’,我居然记住了,没写错!”
他晃了晃卡片,“不过跟筱婷比还是差远了,你连‘外交官’的英文都背会了?”
“那当然。”筱婷把词典往他面前推了推,“五舅公说,当外交官得先把基础词汇记牢。林栋哲,你要是写作文想引用外国名言,我教你查双语版的书呀。”
黄母端着一盘洗好的圣女果进来,见西个孩子围着桌子忙得热火朝天,忍不住跟刚进门的黄父念叨:“你看这几个娃,比学堂里的先生盯得还紧。前儿宋莹过来,还说栋哲这孩子现在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再也不用催了。”
黄父瞅着向鹏飞正埋头重算数学题,忍不住夸了句:“鹏飞这孩子,虽说基础弱些,架不住肯下笨功夫。上次超英说,期末测验数学考了七十九分,在班上排第三十二名——这可是中游的水平了。”
向鹏飞听见这话,耳朵尖腾地红了,手里的铅笔差点滑掉:“黄爷爷,我还差得远呢。筱婷考第一,栋哲哥考第五,我跟他俩差着一大截呢。”
“一步一步来嘛。”黄图南刚好算完一道物理大题,抬眼笑着说,“你上次比期中进步了十一名,照这势头,下学期开学肯定能再往前冲几名。”
林栋哲也跟着点头:“就是,我以前总写错‘的、得、地’,跟着筱婷练了俩礼拜,现在作文里基本不犯错了。”
正说着,筱婷忽然指着向鹏飞的英语练习册说:“鹏飞哥,‘student’的复数形式是加‘s’,你写成‘studentes’了。记个小窍门:一般情况下,首接加‘s’就行,不用变‘e’。”
她拿起红笔,在错误处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改过来就好啦。”
向鹏飞赶紧擦掉重写,嘴里还念叨着:“加‘s’,不加‘e’……”
写完抬头时,眼里己经没了之前的畏难,反倒多了点成就感。
夜色渐深,桌案上的台灯把西个孩子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几株努力向上生长的向日葵。
黄玲路过堂屋时,听见向鹏飞正小声跟林栋哲说:“下学期咱仨同班,我争取考进前十五,跟你们俩再近些。”
林栋哲用笔杆敲了敲他的课本:“这还差不多。走,筱婷刚整理了五年级的生字表,咱借来看一眼去。”
两个身影刚凑到筱婷身边,黄父就端着杯热茶走了进来,瞅见桌上摊开的生字表,忍不住凑过去看:“筱婷这字写得越来越周正了,有你太奶奶年轻时的风骨——她当年可是常州城里有名的女先生。”
筱婷立刻把生字表往他面前推了推:“爷爷,那你看我这个‘外交’的‘交’字,比上次有进步吗?”
“进步大了!”黄父指着笔画说,“这捺画写得有劲儿,像把小刀子,透着股利落劲儿——当外交官就得这样,说话办事不能拖泥带水。”
向鹏飞趁机把自己刚改完的数学题递过去:“黄爷爷,您帮我看看这道对了没?”
黄父接过来看了看,点头道:“对了!你看,只要细心点,咱鹏飞做题正确率也会提起来。”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里屋翻出本《小学数学巧算大全》,“这是筱婷和图南的七叔公小时候用过的,里面有不少简便算法,你拿去看看,保准有用。”
向鹏飞捧着旧课本,封皮都有些磨破了,却觉得比啥都珍贵,赶紧塞进书包里:“谢谢黄爷爷!我明天就看!”
林栋哲也把自己的作文本递过去:“黄爷爷,您也帮我看看这篇《我的理想》写得咋样?”
黄父刚要开口,庄超英和黄玲提着西瓜进来了。
黄玲切开西瓜,红瓤甜汁顺着刀缝流出来,她笑着说:“孩子们,先别写了,快来吃块西瓜歇歇。”
筱婷拿起一块递给付鹏飞:“鹏飞哥,你刚才说要考进前十五,我帮你列了个计划表,每天背一篇语文课文,做五道应用题,保准有用。”
向鹏飞接过来,只见小纸片上用彩笔写得清清楚楚,连休息时间都标好了,忍不住笑:“筱婷你这比老师还上心。”
黄图南咬着西瓜,忽然指着窗外说:“等下学期学堂盖了新教室,开了小学补习班,你们也能去学堂补习了。”
“好啊好啊!”筱婷拍着手,“到时候我还要把外语磁带带去,咱一起练听力。”
林栋哲也跟着点头:“我把成语卡片带去,咱比赛谁记得多。”
向鹏飞摸着后脑勺笑:“那我得把数学题多练练,省得到时候总问你们。”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把西个孩子的笑脸映得明明亮亮。
黄父看着这热闹景象,跟庄超英碰了碰茶杯:“超英,你看这几个孩子,尤其是鹏飞和栋哲,以前凑一心只想着疯玩,现在倒好,比着赛着学,这才是正经事。”
庄超英笑着点头,眼里映着台灯的光:“是啊,有股向上的劲儿,比啥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