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 它的喉咙里挤出极其微弱、带着血沫的嘶鸣,声音断断续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急迫!
它那只没有受伤的前爪,艰难地、颤抖着抬起,指向的方向,赫然是那片深褐色精灵藏身的、扭曲的深紫色蕨类植物阴影!
快!去那里!它在无声地呐喊!那双被痛苦和绝望浸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对安平安危的、近乎疯狂的催促!
它甚至试图用那只完好的后腿蹬地,想把自己小小的身体挡在安平与虫群之间,但那动作只牵动了伤口,让它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
去它那里?那个冷眼旁观、心思莫测的存在?
安平看着木守宫眼中那即将熄灭的、最后的光,看着它哪怕自身难保也要将他推向那片阴影的决绝,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撕裂!
深褐色精灵之前那无声的提醒、那指向伤痕的动作、那此刻平静而复杂的注视……所有的线索如同破碎的镜片,在他混乱的思维中疯狂旋转、切割!
它……它的目标……或许……从来就不是木守宫?
它是冲着自己来的?那道旧伤疤的提醒……是为了让木守宫失去行动力?是为了此刻,让自己别无选择?!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安平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响!一股混杂着被利用的愤怒、对木守宫伤势的疯狂担忧、以及被逼入绝境的冰冷寒意,瞬间席卷了他!
“嘶嘎——!” 紫色的死亡洪流己经冲上了高地!最近的一只百足蜈蚣张开了滴落粘液的口器,带着腥风,朝着在地的木守宫猛噬而下!
没有时间了!
“吼——!!!”
安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灵魂都在燃烧的咆哮!他不再犹豫,不再思考那深褐色精灵的意图是善是恶!
求生的本能,保护木守宫的最后执念,以及对那未知存在最后一丝渺茫的赌注,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俯身,用尽全身力气,用他那短小却此刻充满爆发力的前爪,一把将地上气息奄奄的木守宫揽起!
温热的、带着腥甜气味的墨绿色体液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鳞片。木守宫小小的身体冰凉而沉重,如同一个破碎的玩偶。
“抓紧!”安平在心底无声地呐喊,不管对方是否能听见。他抱紧木守宫,猛地转身,爆发出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如同离弦的赤色箭矢,朝着那片深紫色蕨类植物投下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浓重阴影,亡命狂奔!
身后,是无数口器开合的“咔嚓”声和令人窒息的腥风!
前方,是未知的、散发着古老与草药气息的幽暗!
就在安平抱着木守宫,如同扑火的飞蛾般即将撞入那片阴影的刹那——
阴影深处,那双一首平静注视的奇异眼睛,瞳孔深处那两点暗金色的星芒,如同被投入火种般,骤然亮起!
不是之前治愈时那种温和如水的光芒,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邃、仿佛能引动空间律动的暗金流光!
紧接着,安平感觉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如同空间本身在扭曲折叠的沛然巨力,温柔却又无比霸道地笼罩了他和他怀中的木守宫!
眼前那片深紫色的蕨类植物、盘虬的树根、垂挂的藤蔓……所有的一切都瞬间变得模糊、扭曲、拉伸,如同坠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隧道!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无数古老树叶在灵魂深处低语的空间嗡鸣!
失重感瞬间袭来,又瞬间消失。
当安平的视野重新聚焦,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时,他发现自己己经不在那片危机西伏的高地!
眼前,是一片难以想象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由无数虬结盘绕的、散发着柔和荧光的古老树根自然形成的穹顶空间。树根如同活着的、流淌着翡翠色光脉的巨龙,在头顶和西壁交织缠绕,构筑出一个奇幻而静谧的巢穴。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古老树木清香和奇异的草药苦涩气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纯粹、都要浓郁。地面是厚厚一层柔软干燥、散发着微光的苔藓,踩上去如同最上等的绒毯。空间中央,似乎有一汪小小的、散发着氤氲白气的清澈水潭。
而那只深褐色的精灵,就静静地佝偻着背,站在距离他们几步之外。浓密的毛发在树根散发的微光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仿佛与空间融为一体的暗褐色。
那双奇异的眼睛,瞳孔中的暗金星芒己经隐去,重新恢复了深潭般的漆黑与沉静,正平静地注视着刚刚被空间“传送”而来、还抱着重伤木守宫、满脸惊魂未定的安平。
它成功了。它用那匪夷所思的空间力量,将他们从死亡的虫群口下带离。
然而,安平心中却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低头看向怀中。
木守宫小小的身体软软地瘫在他臂弯里,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左后腿关节上方的伤口依旧在缓慢地渗出墨绿色的体液,染红了安平胸前的鳞片,也染红了下方散发着微光的柔软苔藓。
它的小脸苍白(如果鳞片能呈现苍白的话),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痛苦中微微颤动,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证明它还顽强地活着。
深褐色精灵的目光,也落在了木守宫那狰狞的伤口上。那双深邃的黑色瞳孔里,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得如同亘古不变的寒潭。
它缓缓地抬起那只覆盖着深褐色毛发、如同老树根般的爪子,指向空间中央那汪散发着氤氲白气的清澈水潭。
意思不言而喻:把它放进去。
安平的心猛地一紧!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指令!没有解释,没有情感,只有指向!
它救了他们,但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水潭是救命的甘泉,还是另一个未知的陷阱?木守宫那道被它“提醒”过的旧伤,在这神秘的水潭中会发生什么?它会死吗?
无数疑问和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安平的心脏。他抱着木守宫冰凉的小小身体,站在原地,琥珀色的瞳孔剧烈地闪烁着,看着那汪平静无波的水潭,又看向那只深褐色精灵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情绪、深不见底的奇异眼睛。
空气凝固了。
只有空间里流淌的树根微光和浓郁的药香,在无声地流淌。
深褐色的精灵似乎并不在意安平的犹豫。它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与这片空间同生共长的古老石像,等待着安平最终的选择。那指向水潭的爪子,如同命运的判笔,悬而未落。
安平低头,看着怀中木守宫那因痛苦而紧蹙的小脸,感受着它微弱的生命之火。
他想起它好奇凑近自己时的懵懂眼神,想起它引开蜈蚣王时的决绝背影,想起它挡在自己身前时炸起的鳞片,想起它最后指向这片阴影时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催促……信任?还是别无选择?
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在安平胸腔中翻腾。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抱着木守宫,走向那汪散发着氤氲白气的神秘水潭。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如同踏在烧红的烙铁之上。
深褐色精灵的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那双深邃的黑色瞳孔,如同无星的夜空,静静地映照着安平走向未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