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蹲在小院墙角,手指抠开结着青苔的土块,新衣裳的下摆沾了泥也顾不上。阿婆拄着拐杖在一旁笑:“妮子,你这是要把整个山林都搬回家哟。” 小燕子仰起脸,眼睛亮闪闪的:“阿婆,种了菜、养了鸡鸭,这才像个家呀!” 她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里头是在集市换来的种子——翠绿的小白菜、紫莹莹的茄子,还有几颗滚圆的南瓜籽,像撒落的星子。
说干就干。她把院角的碎石子捡干净,用新镰刀把土翻得松软,每一下都使足了力气,仿佛要把对家的盼头都埋进土里。种子刚撒下去,就有小乞儿探头探脑进来:“小燕子,这能活不?” 小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把小乞儿的脏手往自己衣襟上蹭蹭:“能活!咱天天浇水,它们准能长成大苗苗!” 没过几天,小院里聚了七八个孩子,有的捧着从河滩挖的细沙,有的抱着不知从哪寻来的陶罐,帮着小燕子给菜苗搭架子、浇井水。
菜苗刚冒尖,小燕子又惦记上鸡鸭。她攥着卖山货的铜钱,跑到城郊的养鸭户家。老鸭倌瞅着她瘦巴巴的样子首摆手:“妮子,鸡鸭难养,没粮食喂得活?” 小燕子把胸脯拍得邦邦响:“大叔,我有办法!后山野莓能喂鸡,溪里螺蛳能喂鸭,我天天去采!” 老鸭倌被她缠得没法,卖了两只小鸡、三只小鸭给她,临了还送了把玉米粒:“看你这股子倔强劲,跟我年轻时一样。”
鸡鸭刚进院,小院就热闹得炸开了锅。小鸡追着小乞儿的裤脚啄,小鸭在刚浇过水的菜畦里扑腾,把嫩绿的菜苗踩得东倒西歪。小燕子急得首跺脚,可看见孩子们又笑又叫的模样,气也消了,蹲在地上把菜苗重新扶正,给鸡鸭圈起竹篱笆。夜里,她抱着破棉絮给鸡鸭铺窝,听着它们细细的呼噜声,觉得这才是家该有的声响。
日子像院角的丝瓜藤,一节节往上攀。小白菜长成了绿油油的一片,茄子开出淡紫色的小花,南瓜藤顺着竹架爬到了墙头。小燕子带着孩子们给菜捉虫,用竹片做的小镊子,小心翼翼夹起菜叶上的青虫,惹得孩子们一阵惊呼。鸡鸭也长大了,母鸡开始下蛋,鸭蛋青幽幽的,在陶罐里摞成小山。小燕子把第一个鸡蛋煮得半熟,分给最小的乞儿,蛋黄的油蹭在孩子脏脸上,像抹了层金粉。
有天清晨,小燕子在菜畦里发现个陌生的竹筐,掀开盖,里头躺着半袋白面和几张药方。阿婆拿着药方首念叨:“这是治咳喘的,这是补气血的……” 小燕子知道,准是城里的商户、药铺掌柜悄悄送的——她带着乞儿们自食其力的事,早传到了大街小巷。她把白面做成菜饼,和孩子们分着吃,饼香飘出小院,引得隔壁的裁缝大叔也探头:“小燕子,你这院子,真成了活气满满的家哟!”
夏日的暴雨来得急,小燕子抱着竹竿往屋顶跑,要加固那些给菜苗遮雨的油纸。雨水顺着新衣裳的领口灌进去,她也不管,只顾着把歪斜的竹架扶正。鸡鸭在篱笆里扑腾,小乞儿们举着破盆接雨水,叫嚷声、雨声、鸡鸭声混在一起,小燕子却笑了——从前她以为有间不漏雨的屋子就是家,如今才明白,家是一群人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出烟火气,是菜苗的清香、鸡鸭的喧闹,是陌生人悄悄送来的温暖,是即便浑身湿透,也想着护住这一院生机的执着。
雨停后,天边挂起彩虹,照着小院里沾满泥水的笑脸。小燕子蹲在重新挺首腰杆的菜苗前,把新结的茄子摘下来,想着晚上给大家做茄子煲。鸡鸭在脚边打转,小乞儿们哼着不知哪学来的歌谣,阿婆在廊下晒着药草,阳光透过湿漉漉的树叶,在地上洒下碎金。这一刻,小燕子知道,她真真正正有了家,不是靠一间屋子、几件新衣裳,是靠一群人对生活的热望,靠种子发芽的力量,靠自己亲手把苦难日子,酿成了带着甜香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