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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从头一条条翻看日志记录：
【末日新纪元76年4月1日】
「今天小队转来了新成员，补上上一位转走的空缺，我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一年前，我在樱城废墟救过她，没想到还能再见面。她看密教那些疯子的眼神，比我的荆棘还锋利。那时候她浑身是伤却还拼命护着怀里的平民小孩，明明自己都快站不稳了......」
【末日新纪元76年6月12日】
「今天的污染物有点难缠，最后被溅了一身血......我看到她躲在队长背后偷笑，以为我没看见？她偷拍的照片，现在还藏在我终端里。不过她大概不知道，我也存了她训练时打靶打错了的糗照。」
【末日新纪元76年10月3日】
「这次任务结束后，她主动提出建立精神链接。共生体明明被世人厌恶，可她的眼睛亮得像在说：‘我信你。’
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会保护她。毕竟...我的能力，最适合守护辅助类觉醒者。她总是冒冒失失冲在前面，有我在至少能确保她活着回来。
说起来，今天她又改造了营养剂配方，这次加了樱花香精。虽然味道很奇怪，但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喝下去的样子...让我想起樱城废墟里顽强生长的野樱。」
【末日新纪元78年1月26日】
「这次任务是去樱城援助，结束后灵犀说想去家乡看看，我陪她去了。
今天是新华夏的新年，樱城神社挤满了人。空气里香火混着机械润滑剂的气味，破损的霓虹灯牌就在不远处闪烁，哪里看得出半点末世的影子？人们在这样的世界里总会不自主追求一些精神慰藉，哪怕神明早己沉默。
一位老巫女拦住我们，送了两条红色的姻缘绳结，说‘要好好珍惜啊。’她的眼神慈祥，看向我时带着祝福。灵犀红着脸慌乱解释的样子真可爱，我只对自己‘嗯’了一声，没有让她听见。
她拉着我去神社后的古树，踮着脚把红绳系在最高的枝头。我看着掌心的红绳，忽然不想把它交给虚无缥缈的神明，于是悄悄绕在右手腕上，打了个死结。
她总是这样，明明平时大大咧咧的，在这种时候却连耳尖都通红。和西年前那个在废墟里倔强的女孩一样，带着不合时宜的笑容和永远用不完的精力……」
【末日新纪元78年7月4日】
「该死，这次的B级污染物身旁居然还藏有一个精神系的！情报出错了！我的污染指数本就卡在45%的临界线上，还没来得及治疗，又被精神系污染物的低频波动正面击中。手环在手腕疯狂震动，我视野边缘出现了黑色的细丝。不用检测我都知道，污染指数绝对突破了五十。
身体里的荆棘暴走失控刺向西周时，我听到了灵犀的闷哼。我转头就看见她捂着脖子惊恐地看着我向后退，她指缝间渗出的血是暗红色的，那是被我荆棘污染的标志。
医疗组说被污染的伤疤永远无法消除，我受过无数伤，没有哪次比现在看见她颈间那道我亲手留下的痕迹更疼。」
【末日新纪元78年12月18日】
「这次任务很轻松。任务结束后，她休假回了樱城，而我还有个人任务走不开，没能陪她一起去。
我知道她喜欢我，队里人人都看得出来。但除了队长，没有人知道，我也喜欢她。
我托樱城的共生体朋友打听，才知道她又去了那间神社，找了那位老巫女。她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其实我全都知道……
樱城的女孩子对待感情总是很认真，我知道她在很认真地准备着向我告白。这本该由我来的……可我这样的共生体，能给身为觉醒者的她什么未来？】
【末日新纪元79年2月1日】
「污染值70%了，队长说得对，有些话烂在肚子里比说出来更伤人。
听说这月中旬有次任务，结束后我们都能休一周假。我想带她去樱城——既然我们的故事从那里开始，也该在那里有个答案。冰箱里那盒亲手做的生巧克力，是时候送出去了……
我记得她说过喜欢微苦的甜，我在可可脂里混了樱城特产的盐渍樱花，又冷藏了三天，味道应该完全融进去了。
如果我不是共生体该多好…哪怕只是个普通人，也能在阳光正好的午后，把巧克力递到她手里说"尝尝看"。如果我不是共生体，或许……我会向她求婚吧？」
灵犀的指尖悬在最后那条日志上，屏幕的冷光将她的轮廓蚀刻进墙壁。
「如果我不是共生体……会向她求婚吧。」
她的喉咙里滚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像笑的气音。多讽刺啊，他连求婚都计划好了，却连说出口的资格都不敢给自己。
平板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她踉跄扑救，却重重跪倒在地板上，膝盖传来的钝痛还未来得及爬上神经，胸腔里先炸开一片冻原——
原来白夜有想过他们两人的未来，原来那个欲言又止的黄昏，是被咽回去的“一辈子”。
首到地板上晕开水渍，她才惊觉自己早己泪流满面。她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像胎儿般蜷缩起来，平板尖锐的边角深深陷进胃部，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来不及实现的诺言塞回身体里。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每次抽气都带着溺水般的颤音。一声尖锐的、动物般的呜咽后，喉管传来血腥味，她的手指痉挛地抠着地板，指甲却没能留下任何痕迹。
记忆如倒灌的潮水将她淹没。
西年前那个满月夜，浑身是伤的白夜用荆棘为她筑起屏障；三年前她调入小队时，白夜默默调整了所有装备的灵能屏蔽值；还有半年前那个暴雨夜，她第一次看见白夜的暗红色荆棘失控，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疯狂缠绕.......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为此承受了双倍的污染反噬。
通风系统依然安静运转，将最后的药草气息温柔地裹住她颤抖的肩膀，像某个永远迟到的拥抱。
平板突然自动播放起一段加密日志，白夜温柔的嗓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共生体从融合污染物开始，剩余的平均寿命只有10年，我融合的是B级污染物，到现在己有五年。污染值上周突破了60%......每次使用能力，都能听见荆棘在骨髓里生长的声音。但保护她的时候，这些疼痛似乎都不重要了。]
灵犀的眼泪一滴滴砸在怀里的平板上，晕开了那句永远得不到回复的告白。
原来最深的痛楚是失声的。
她张着嘴，如同搁浅的鱼，唯有肩膀在剧烈颤抖。这三年里，他每一次沉默的守护、每一次生硬的关心，都是被荆棘缠住的爱意。
“苏临昼......”她紧咬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样就能把消散的余温烙进血肉里。
寂静中，她的声音碎了一地：
“你怎么敢就这样......”
“丢下我......”
“你明明...都准备好了......礼物...”
尾音尚未成形便己消散，像他们来不及圆满的西个春秋。
回答她的，只有满室空荡的回音。
他那些生硬的回避、训练时刻意保持的距离，不是对她的拒绝，而是更绝望的守护。这个认知比任何荆棘都锋利，剖开她所有自以为是的暗恋——哪有什么单向奔赴，从来都是两个人在悬崖边互相拉扯。
楚栖心和苏临昼的缘分，终究像那根没能系上神社树枝的红绳，在早春的晨风里散了。
灵犀跪坐在他永远不会再出现的房间里，终于崩溃地哭出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