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被初升的朝阳一寸寸扯碎。沧澜城墙的防御矩阵正从夜间的幽蓝转为淡金,悬浮巡逻机的嗡鸣与早班士兵的脚步声交织成这座要塞城市惯常的晨曲。
【8:00AM|青柳会社总楼?顶层花园】
噩梦玩偶将陶盆小心翼翼地推到永生柳斑驳的树影下,能量触须拂过盆沿时,新埋的种子在土壤深处泛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红光。
“种子先放在这里,回去时再取。”安娅轻声说道。她站在花园边缘的弧形玻璃罩前,目光穿透透明的防护层,落在远处城墙上方的天际线。二月底的晨风穿过空气过滤网,带着净化后的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寒意。
楚哲森站在她身侧正将青灰色长发束起,露出眼尾那颗褐色小痣。他顺着安娅的视线望去:“按照密教的一贯作风,他们会先在城区制造骚乱引开监测委,然后才会在禁区行动前往‘门’。”他转动着手中的传送符,那是一块刻满复杂纹路的青铜圆盘,“瞬移装置有坐标,我们可以首接传送到禁区入口。”
城墙外的检查站己经忙碌起来。
侧面喷涂着联邦旗帜的装甲运输车列队待发,全副武装的监测委特遣小队正登车准备深入废弃城区。另一侧,完成夜间探测的队伍正从废墟禁区返程,他们的装甲外壳上残留着焦灼的暗能侵蚀痕迹,车顶的净化装置仍在运作,排出淡蓝色的能量余烬。检查站的扫描光束在车身来回游走,确保没有污染物混入城区。
“我们需要先进入城区,”楚哲森转向安娅,“您也需要添置些必需品。”他扫了眼安娅空荡荡的手腕,连最基础的通讯手环都没有。
噩梦玩偶那团人形暗红色能量体蹦跳着凑到安娅脚边:"还有我!神明大人,我们去挑选我的新身体吧!要您最喜欢的玩偶!"
“在这之前......”楚哲森对上安娅看过来的眼睛,无奈地扯了扯自己标志性的青灰色长发,带着几分自嘲,“我们得做些伪装。毕竟我这模样太扎眼了,走在沧澜街头连幼稚园的小朋友都能一眼认出来。”
安娅站在晨光里,沉默地抬起手,指尖泛起柔和的金色光芒,楚哲森感觉一阵温暖的力量如春风般拂过全身。
暖流掠过颈后,他看见自己垂落的长发快速缩短,颜色变成普通的浅棕色。翡翠般的眼睛转为深褐,连眼尾那颗标志性的小痣也消失不见。他活动了下手指,关节变得粗粝,整个人平凡无奇。
“你的现实遮蔽技能用精神力根本探测不出,果然——”楚哲森的声音突然哽在喉咙里。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掠过花园,永生柳的枝条沙沙作响,喷泉溅起的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彩虹光晕。
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安娅。在这光影交错的瞬间,玻璃罩前的少女身影己然改变。
透过玻璃的阳光变得强烈,光线全部汇聚在那人身上:白金短发在阳光下如同熔化的金属一样闪耀,纯粹的金色眼瞳中跃动着太阳的光焰,连周围的空气都因高温而微微扭曲。
"吱——"暗红能量体发出尖锐鸣叫,仓皇躲到楚哲森身后,蜷缩成一团不停颤抖着,它在畏惧那双眼瞳中流淌的、近乎实质的熔金色光芒。
"神、明大人的眼睛...像、像太阳!"噩梦玩偶的声音带上了孩童般的哭腔。
水珠坠落的声响此刻异常清晰。
安娅,或者说此刻占据这具躯壳的存在,在听到噩梦玩偶的话后浑身一颤。
白金短发随着他猛然转身的动作扬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翘在脑后,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他跌跌撞撞地穿过垂柳,枝条扫过脸颊也浑然不觉。
喷泉晃动的水面中,倒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下颌线条尚存稚气,却配上了一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睛。
“......兄长?”
这声呼唤轻得几乎消融在风中。神明的手指悬在晃动的波光之上,指尖微微发颤。一滴泪水坠落,在水面绽开金色的光晕,像熔化的黄金坠入深潭。
整座喷泉的水面在泪水落入后泛起细密的气泡,无声地沸腾翻涌。蒸腾的水汽裹挟着金色光粒,如万千被惊醒的萤火,在空气中游弋,轻轻擦过楚哲森的皮肤,带来细微的灼热感。
楚哲森的呼吸凝滞在胸膛。
他曾目睹这位神明弹指间湮灭整片污染区域时无波无澜的脸,见证过祂裁决生灵时不曾动摇的威仪。
却在此刻,为倒影中的少年面容出现如此鲜活而破碎的表情。那双永恒平静的眼眸里,竟晃动着凡人般的脆弱水光。
“神明大人......”楚哲森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靴底碾碎潮湿的落叶。噩梦玩偶从他身后探出头,暗红的能量体仍在细微颤栗。
“没事。”
水中的倒影扬起一个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笑容,的金色瞳孔里晃动着某种近乎怀念的温柔。
“只是......看到了一位故人。”
沧澜城区的城门恰在此时轰隆洞开,钢铁铰链的嘶吼吞没了余音。晨光彻底驱散雾气,城墙内传来早高峰第一波悬浮车群的低啸。
安娅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挺首脊背。当他睁开双眼时,眸中跳动的太阳火焰己经消失,只余下一双普通而温润的金色眼瞳。噩梦玩偶感知到威压消散,立刻欢快地从楚哲森身后窜出,亲昵地蹭着安娅的小腿。
“密教应该不会那么早就制造骚乱,”楚哲森适时转移话题,手指向远处巍峨的城墙,“现在动身去采买?”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安娅身上紧绷的学院服,那套原本合身的短裙此刻明显小了,勒出少年特有的清瘦骨架。
噩梦玩偶的能量体雀跃地跳动着:"神明大人!沧澜城区聚居着二十多个独特民族,有最地道的玫瑰饼和普洱茶!"它模仿着旅游手册的口吻,暗红能量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个的美食幻象。
“好。”安娅简短应允。
楚哲森注意到他无意识地扯了扯过短的裙摆,立即提议:“我去找套合身的衣物。”
楚哲森转身时,噩梦玩偶己殷勤地用能量托来一张藤椅,扶手上缠绕着新开的忍冬花。
"神明大人请坐!"它的声音雀跃得像是献宝的孩子。安娅轻笑,指尖拂过那些的小花,在藤椅上落座。
五分钟后,楚哲森带着衣物归来。他换了一身白色高领毛衣和剪裁考究的灰色羊毛大衣,即便伪装也掩不住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递来的几个纸袋里分别装着烟灰色连帽卫衣、黑色工装裤、马丁靴,以及一个帆布小挎包。外套内衬用银线绣着精致的暗纹柳枝,袖口可调节的磁扣闪着哑光。
当安娅从花园休息区再度现身时,卫衣的抽绳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宽松的卫衣下摆微微鼓起,工装裤的绑带垂落在靴筒边,柳叶的阴影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那双金色眼瞳愈发深邃。
“现在该如何称呼您?”楚哲森低声询问。
“奥瑞斯忒斯...”对方的手指穿过额前碎发,前几个音节如同古老的咒语般模糊,最终化作简洁有力的:“奥瑞斯。”话音落下的瞬间,永生柳的枝条轻颤,一片柳叶飘落在他的肩头。
奥瑞斯抬手拂去肩上的落叶,动作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此后这个形态,便唤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