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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王府的祠堂内，烛火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映得祖宗牌位上的金字忽明忽暗。弘昼望着瘫坐在蒲团上的紫薇，腰间的玉带扣随着叹息声微微晃动："你这丫头，怎么就想不明白？"他拾起地上散落的诗帕，指尖抚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字迹，语气难得添了几分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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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底映着跳跃的烛火，像两簇即将熄灭的残焰："王爷是想说，我娘不过是皇上生命里的过客，我不该肖想父女情分，对吗？"她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生生剜出来的。
弘昼将诗帕重重甩在供桌上，震得铜香炉里的香灰簌簌而落："过客？若真是过客，皇上何必顶着满朝非议给你名分？换作寻常人家，私生女连祠堂的门槛都摸不着！"他踱步到窗边，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宫墙轮廓，想起前日在御书房见到的场景——乾隆批改奏折时，手边始终压着块温润的玉佩，那是当年从济南带回的旧物。
"你可知皇上这几日为了河工奏折，熬了多少个通宵？"弘昼猛地转身，袍角扫过案上的族谱，"外头都说清宁郡主妙手回春，可再好的药也治不了人心的疲惫。他己是知天命的年纪，还要分出心神来应付你的胡闹......"
金锁突然扑到紫薇身边，泣不成声："小姐，王爷说得在理啊！咱们能进王府，己是天大的福分......"
"福分？"紫薇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双肩剧烈颤抖，眼泪却止不住地滚落，"我娘在雨里等了七天七夜，高烧说胡话时还念着'山无棱，天地合'，这就是所谓的福分？"她抓起供桌上的冷馒头，狠狠砸向墙壁，"我宁愿不要这格格身份，只要皇阿玛一句真心话！"
弘昼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铁，跨步上前一把揪住紫薇的衣襟："真心话？你以为帝王的真心话能随便说出口？"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当年皇后陪着皇上南巡，夫妻二人在济南留下多少佳话，这些都写进了《起居注》！你娘的事一旦挑明，不仅皇上的圣誉受损，连皇后多年的贤德之名都要毁于一旦！"
祠堂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滚滚碾过天际。紫薇的身子渐渐下去，弘昼松开手时，她像片枯叶般跌坐在地。记忆如潮水涌来——母亲教她读诗时的温柔，临终前塞给她诗帕时的殷切，与弘昼字字如刀的话语绞在一起，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你看看清宁郡主。"弘昼突然放缓语气，从袖中掏出张皱巴巴的宣纸，"这是她昨日送来的，说城郊流民爆发瘟疫，求皇上拨款建医棚。"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旁，还画着各种草药的简笔画，"她从未求过任何赏赐，只想着怎么帮百姓。同样是被皇家接纳，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紫薇盯着那幅画，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低泣。原来在她执着于血脉认亲时，那个山野丫头早己用另一种方式走进了皇家的心。她终于明白，自己输的不是身份，而是不懂在这深宫里，有些情分需要藏在规矩之下，有些真心远比血脉更珍贵。
金锁跪在冰凉的地砖上，颤抖着抱住主子："小姐，咱们......"
"别说了。"紫薇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来，滴落在衣襟上。祠堂内的烛火突然熄灭，黑暗中，弘昼的叹息声混着雨声，显得格外沉重。而在紫禁城的方向，乾隆正对着济南府的地图出神，案头的枇杷膏还留着小燕子亲手系的红绳，在烛火下轻轻摇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