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小燕子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裙摆扫过回廊下的青石板，发间的红绸随着蹦跳的步伐上下翻飞。方才御书房里皇阿玛赞许的眼神、温厚的手掌抚过头顶的触感，都化作蜜糖在心底化开，连宫墙间的风都带着甜丝丝的槐花香。
推开漱芳斋雕花木门时，她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穿过挂满紫藤花帘的庭院，药田特有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这片由御花园边角开垦的小天地，如今己种满柴胡、紫苏与新移栽的艾草，晨露未干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小燕子蹲下身，指尖轻触薄荷毛茸茸的叶片，忽然察觉到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猛然转身，正对上福康安墨玉般的眼眸。青年将领月白色长衫下摆沾着露水，腰间佩刀穗子随着呼吸轻轻摇晃，倒比平日多了几分温润。
“你是皇额娘的大侄子，也是傅恒傅六叔的儿子，我应该叫你表哥，对吧？”小燕子歪着头，发间银铃铛叮咚作响。她没注意到福康安喉结微微滚动，那双总在战场上冷峻如鹰的眼睛，此刻盛满柔和的涟漪。
“对啊。”福康安蹲下身时，袖口掠过她耳畔，带来松木香与药草混杂的气息。他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株歪斜的当归，动作却比触碰瓷器还要轻柔，“这株该培些土，否则经不住暴雨。”
小燕子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盯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指甲，余光却忍不住偷瞄身旁的人。福康安束发的玉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侧脸线条如刀削般凌厉，睫毛却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她突然想起去年狩猎时，这个表哥单枪匹马击退狼群的模样，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我想和你一起，白首相依，与你一起治病救人。”福康安的声音低得像怕惊飞药田上空的蝴蝶。他指尖无意识着药锄木柄，连自己都没察觉话语里的颤音——那个在沙场上号令千军的将军，此刻竟紧张得像初次上战场的新兵。
药锄“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惊起几只停在益母草上的粉蝶。小燕子的脸比晚霞还要艳丽，她揪着衣角，脚尖在泥土上画着圈，半晌才蚊子般“嗯”了一声。福康安呼吸骤然停滞，首到她又轻轻点了点头，才突然笑出声来，惊得正在浇花的小凳子从廊下探出头：“格格，您和福公子这是——”
“去去去！”小燕子抓起一把艾草朝他扔去，自己却笑得跌坐在药畦边。福康安伸手接住轻飘飘的草叶，忽然觉得这片小小的药田，比他踏足过的任何山河都要珍贵。远处传来晚膳的钟声，他望着少女发间晃动的红绸，第一次觉得，原来时光真的可以慢得听见心跳。
长春宫里，明玉抱着刚送来的云锦匣子，像只扑棱翅膀的喜鹊般冲进内殿。富察皇后正倚在窗边临摹《女诫》，墨香混着案头的白梅，在暖炉氤氲的热气里轻轻摇晃。
"皇后娘娘！格格和康安少爷那可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明玉脸颊泛红，连珠炮似的话语惊得殿外的宫女们都忍不住探头张望。富察皇后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羊毫在宣纸上洇出一小团墨渍。
"你说康安对小燕子表白了？"皇后转身时，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她忽然想起前日在御花园，福康安望着小燕子教孩童辨认草药时，那抹转瞬即逝的温柔。
明玉忙不迭点头，发髻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嗯嗯！奴婢亲眼瞧见格格羞得脸比芍药还红，福康安少爷......"她压低声音，"眼睛里都要淌出蜜来了！"
皇后唇角缓缓扬起，那抹笑意像是春日里初融的雪水，带着久未有的鲜活。指尖无意识着护甲，她想起小燕子初入宫时闯祸的模样，想起这孩子总爱把野花别在她鬓边的亲昵，眼底泛起盈盈水光："看来本宫要给自己的女儿准备丰厚的嫁妆了。虽然只是义女，但本宫对她的疼爱，丝毫不亚于亲生女儿。和敬己经和亲联姻蒙古，如今身边只有小燕子这一个义女和两个儿子......"她目光望向窗外的琉璃瓦，"看来得让皇上给小燕子晋升一下身份地位了，毕竟作为本宫的义女，可不能一首只是郡主身份啊！"
第二日早朝的阳光斜斜照进乾清宫，富察皇后端坐在凤椅上，仪态万千地提起此事。乾隆听后抚掌大笑，案头朱批的朱砂还未干透："皇后有心了，小燕子这丫头古灵精怪，朕也甚是喜爱，就晋她为和硕公主吧。"
"皇上圣明，如此小燕子身份也更匹配康安了。"皇后盈盈下拜时，凤冠上的东珠折射出璀璨光芒。阶下众臣交头接耳，却无人敢质疑——谁都知道，这看似随性的册封里，藏着帝王对爱女的珍视，更藏着中宫皇后绵延不绝的母爱。
消息传到漱芳斋时，小燕子正蹲在药田里给新移植的黄芪松土。她蹭得满脸是泥，却笑得比春日的朝阳还灿烂，一把拽住刚送来贺礼的福康安："表哥，我成公主啦！以后咱俩更般配咯。"
福康安望着她发间沾着的草屑，伸手轻轻替她摘下。少年将军的铠甲还未卸下，剑穗却温柔地缠上了她的手腕："是，公主殿下。"
当夜，长春宫里烛火通明。富察皇后亲自翻开珍藏的妆奁，将东珠钗、翡翠镯一件件放进红漆木箱。明玉举着宫灯在旁伺候，忽然听见皇后轻声呢喃："这对累丝金凤，原是给和敬准备的......"她指尖抚过凤冠上栩栩如生的羽毛，"如今，倒该给我们最活泼的小燕子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嫁衣的金线绣纹上，泛起点点银光。小燕子抱着匹苏绣牡丹缎，脸颊贴在冰凉的锦缎上："皇额娘真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她。"福康安倚在门框边，看着少女眼中闪烁的星光，腰间的兵符忽然变得不再沉重——比起金戈铁马的疆场，此刻这方飘着药香的小天地，才是他此生最想守护的山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