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狠狠铐住了桑宝衣的灵魂。
他彻底明白了!
报复?死亡?那对桑田来说太简单,太便宜他了。
这个扭曲的“东西”,他要的不是他死,也不是他痛苦一时,他要的是他活着。
清醒地活着,永远活在他的掌控之下,活在他冰冷的目光里,活在对他的无边恐惧之中,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罐里的虫子,无处可逃,连每一次颤抖都清晰可见!
这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更令人绝望。
桑宝衣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连愤怒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在座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象——生锈的巨大龙门吊骨架,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龟裂的水泥地面缝隙里顽强生长的野草……
车子最终在一座巨大的、如同钢铁巨兽骸骨般的废弃厂房前停下。
锈蚀的铁皮大门半敞着,露出里面幽深黑暗的空间,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尘土和机油混合的腐败气息。
引擎熄火,死寂瞬间降临。
桑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下车。” 他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桑宝衣僵硬地推开车门,双脚踩在布满碎石和金属碎屑的冰冷地面上,荒凉的风卷起尘土,带着刺鼻的锈蚀味扑面而来。
巨大的废弃厂房投下沉重的阴影,将他笼罩其中,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
桑田己经走到了半敞的铁皮大门前,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过来。” 他的声音透过空旷的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桑宝衣看着那个站在巨大阴影入口处的苍白身影,如同看着通往地狱的引路人。
巨大的恐惧让他双腿如同灌了铅,无法挪动分毫。
他想逃!逃离这个荒凉绝望的地方!逃离那个冰冷的“东西”!
然而,一股熟悉的、冰冷刺骨的无形力量瞬间降临,他的身体再次被无形的冰手控制住,如同控的木偶,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抬起,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扇洞开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黑暗大门走去。
脚步声在死寂的荒地上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踏在通往深渊的台阶上。
他离桑田越来越近。
桑田依旧背对着他,面朝着厂房内深不见底的黑暗,阳光只能照亮门口很小的一片区域,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和堆积如山的废弃机械轮廓,如同沉睡的怪兽脊背。
当桑宝衣僵硬地走到桑田身后一步之遥时,那股无形的力量消失了,只有风穿过厂房屋顶破洞的呜咽声。
桑田缓缓转过身。
逆着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他的脸笼罩在浓重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两点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幽光,如同来自深渊的凝视。
他向前迈了一步。
带着死亡气息的压迫感瞬间将桑宝衣彻底笼罩,那气息比任何时刻都要浓烈,都要实质性。
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占有欲。
桑宝衣只能眼睁睁看着桑田那只苍白冰冷的手,从浓重的阴影中缓缓抬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宣告般的姿态,伸向他的脸颊。
桑田的声音在死寂的厂房门口响起,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桑宝衣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哥……”
“这里只有我们了。”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终于将猎物逼入绝境、再无干扰的奇异满足感。
那双在逆光阴影中闪烁着幽暗冷光的眼睛,死死锁住桑宝衣因惊骇而失焦的瞳孔。
不安感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灌满了桑宝衣的西肢百骸。
他想尖叫,喉咙却被无形的恐惧死死扼住。
他想后退逃离,身体却如同被浇筑在桑田面前冰冷的空气里,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无法做到。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则地冲撞,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濒死的窒息感和太阳穴炸裂般的剧痛!
桑田的脸在浓重的阴影中缓缓靠近,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逐渐清晰,近得能看清他皮肤下细微的、青灰色的血管脉络,能感受到他冰冷的、带着淡淡皂角清冽气息的吐息拂过自己的鼻尖和嘴唇。
那气息没有丝毫活人的温热,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属于墓穴的死寂!
“唔——!” 一声短促而破碎的呜咽终于冲破桑宝衣被冻结的喉咙,那是濒死猎物最后的哀鸣!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
“嗡……嗡……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执拗的震动声,突兀地在死寂中响起!声音的来源,是桑宝衣裤袋里——那个属于“桑宝衣”身份的、常用的手机!
这突如其来的现代电子音,在这弥漫着铁锈、尘土与死亡气息的废弃工厂门口,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刺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平衡!
桑田的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住了!
他空洞眼眸深处那两点冰冷的幽光,如同被惊扰的毒蛇,骤然转向桑宝衣裤袋的方向!
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是精密仪器运行中突然卡入的异物带来的短暂迟滞。
那股笼罩着桑宝衣的无形禁锢力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松动。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在桑宝衣濒临崩溃的神经中轰然爆发,趁着那千分之一秒的松动,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向后一挣!
“刺啦——!”
衬衫前襟的几颗纽扣在巨大的拉扯力下瞬间崩飞,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