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宝衣根本顾不上这些,他像一只被滚油烫到的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踉跄跌退。
脚下被碎石绊住,他重重摔倒在地,尖锐的碎石和冰冷的金属碎屑硌得他生疼,但这疼痛反而刺激了他麻木的神经。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行,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昂贵的衬衫沾满了尘土和锈迹,狼狈不堪!
他只想离那个阴影中的苍白身影远一点!再远一点!
桑田站在原地,阴影笼罩着他。
他没有立刻追上来,那只刚才贴在桑宝衣脸颊上的手,缓缓垂落下来。
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捻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味那瞬间挣脱的触感。
他空洞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桑宝衣狼狈爬行的身影上,里面没有任何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令人胆寒的耐心。
因为纽扣被巨力崩开,本该是露出一片雪白皮肤,但桑宝衣胸口处却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布条,死死勒着胸膛,好似那下面有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桑田想去探寻那里的秘密,即使他早己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
想要抚摸,想要占有,从外到内,完完全全,让这个人永远属于他......
手机还在裤袋里疯狂地震动着,发出持续不断的嗡鸣,在这死寂的荒地里显得异常突兀和顽强。
桑宝衣一首爬到后背重重撞在一个冰冷的、巨大的废弃齿轮箱上,退无可退,他才猛地停下来,蜷缩在齿轮箱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金属,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冷汗浸透了撕裂的衬衫,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他惊恐万分地看向十几米外的厂房门口,桑田依旧站在那里,像一个融入阴影的苍白雕像。
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能感觉到那两道冰冷刺骨的视线,如同探照灯般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手机还在震动,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桑宝衣颤抖着,用沾满尘土和血渍的手,哆哆嗦嗦地伸进裤袋,掏出了那个救命的手机!
屏幕亮着刺眼的白光,上面显示着一个不断跳动的名字——
**林寒云!**
是林寒云?!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来?!
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桑宝衣猛地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死死贴到耳边,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哭腔,嘶哑地吼了出来:
“喂?林寒云?救我!!快来救我!桑田他……他不是人!!他是鬼!他要杀我!他在废弃工厂!西郊老工业区!最大的那个废弃厂房!快报警!快找人来!!!”
他语无伦次,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调,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濒死的绝望。
他根本顾不上思考林寒云为什么会打来,也顾不上对方会不会相信这荒谬绝伦的求救,他只想抓住这唯一可能的生机!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能听到林寒云那边传来的、似乎是图书馆里那种特有的、带着回音的安静背景声。
几秒后,林寒云冷静得近乎异常的声音响起,清晰地穿透了桑宝衣耳边的嗡鸣和风声:
“桑宝衣?你在哪?具置?废弃工厂西郊老工业区?最大的厂房?你确定?”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属于优等生的、条理清晰的快速确认,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是!是!就是这里!最大的!门口停着他的车!深蓝色的!他就在门口!他过来了!他过来了!!!”
桑宝衣看着阴影中那个苍白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破音!
“待在原地别动,尽量躲好!” 林寒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马上报警!坚持住!”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桑宝衣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在冰冷的齿轮箱阴影里。
报警?林寒云报警了?他会来吗?警察会信吗?来得及吗?!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渺茫的希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死死攥着手机,仿佛那是唯一的护身符,惊恐绝望的目光死死盯住厂房门口那个缓缓移动的苍白身影。
桑田动了。
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桑宝衣藏身的巨大齿轮箱走来。
没有脚步声,只有他踩过碎石和金属碎屑时发出的极其轻微的、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一些,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无法驱散那份非人的冰冷。
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空洞的眼睛首视着前方,仿佛桑宝衣刚才那通歇斯底里的求救电话从未发生。
他走得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步步紧逼的压迫感,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桑宝衣狂跳的心脏上。
距离在无声地缩短。
十米……八米……五米……
桑宝衣蜷缩在齿轮箱冰冷的阴影里,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疯狂地磕碰着,发出密集的“咯咯”声。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泪混合着冷汗和尘土,模糊了视线。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刺骨的死亡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浓烈。
桑田终于走到了齿轮箱前。
桑田停下脚步,微微低下头。
阴影笼罩着他苍白的上半身,只有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两点冰冷的幽光,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清晰地映出桑宝衣蜷缩在角落、绝望颤抖的渺小身影。
桑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动作带着特有的滞涩感,如同生锈的机器被强行启动。
死亡感瞬间充斥了这狭小的空间,将桑宝衣彻底包围,他无处可逃。
桑宝衣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在阴影中靠近,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看清桑田额前细碎的黑发,看清他毫无血色的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
那只苍白的手,再次抬起,这一次,没有伸向他的脸。
冰冷的指尖,带着玉石般的冷硬质感,轻轻地、如同羽毛般,落在了桑宝衣因为剧烈喘息和恐惧而剧烈起伏的、敞开的衬衫领口下方——
那脆弱而剧烈跳动的颈动脉之上!